他们之间, 家人爱人师徒朋友, 种种都落不着边。
思来想去,也只能说在最患难的时候,有过互相扶持的一段情谊而已。
楚佑合上了微涩的眼睛:“是,你不欠我的。”
叶非折慢条斯理捋了捋散落的鬓发。
黑发、雪肤、红衣。
三种颜色交织在这游魂飘荡,厉鬼哭嚎的幻境中,显得格外艳烈,鲜明到近乎灼眼的地步。
叶非折此刻,从指尖都头发丝,全写着轻浮不屑几个字。
换作旁人做来,自然讨厌。然而在叶非折身上,被他五官,被他周身气派那么一衬,无缘无故的轻浮,也被衬成有理有据有底气的高傲。
他俯身靠近楚佑,眼睛带笑,又艳又冷:“楚佑,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
楚佑的心渐渐沉到冰窖谷底。
他如今是倍受血脉苏醒煎熬不假,但离疯了傻了瞎了,尚有一大段距离。
哪怕他心里再想为叶非折说话,再想自欺欺人——
楚佑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绝情玩弄的言语神态,绝不能简单归咎于“外冷内热”一类的见鬼理由。
叶非折说话的腔调很好听,语速也始终是不紧不慢,不带一丝火气
偏偏是这样矜贵自持的姿态,不肯给楚佑一丝逃避机会。
“至始至终,我们皆是互惠互利的盟友关系。”
“若是你能够带给我利益的同时,我也能恰巧带给你利益,那么我们交谊长存。倘若反之,那就一拍两散形同陌路。”
楚佑忽地很想笑。
原来在叶非折眼中,他们一直都是靠着利益绑在一起而已。
除却利益交换以外,别无他物。
是他自己贪心不足,自作多情。
是他不该奢求更多。
叶非折一掀眼皮,讽意冷冷地从他笑里滚了出来:“哪天你变成怪物,不能再给我利益,那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抛弃你,莫非还要陪着你?”
楚家给他的十七年备受欺凌,合欢宗主给他的无数刀遍体鳞伤,罗央给他的万魔阵厉鬼噬心,也比不上叶非折这一句话更狠,更绝,更伤人。
楚佑凝视着他一会儿,竟看着叶非折淡淡地笑了。
楚佑说:“对不起。”
“是我太傻。”
傻到不愿意追究叶非折来历图谋,一厢情愿地将他认定成自己永不相弃之人。
“是我太痴。”
痴到叶非折破绽齐露,马脚弃出,也不愿多想,不敢多猜,宁愿去找更匪夷所思的理由替叶非折做辩。
“也是我太自大。”
自大到以为这世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人,能在他心志动荡,能在他困难绝境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
被魔气侵蚀的缘故,楚佑说到最后,吐字已经很费力,眼瞳也染满了血色。
言语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