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这个世道对吗?”
“韩二娘辛苦挣钱养家,江大强弄上小寡妇苛待子女,韩二娘也不敢和离。”
“好端端一个小姑娘,三千两银子就被买断一条命,除了认命出嫁,没有他路可走。”
“咱们的妹妹宝珍公主,被裴氏恶徒杀死在闺阁之中,就因她以妻告夫,就有一帮子臭不可闻的腐儒认为她死得活该——”
“这对吗?”
衣飞石知道,这当然不对。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啊!
他混乱地想起许多年没见的母亲马氏,那个从来厌恶折磨他,从来不对他好的“母亲”。他本该恨她的,可是,渐渐地,他对马氏没了期待,也就失去了情绪,偶然想起来的,只有一丝淡淡的唏嘘。
尤其是他和皇帝相伴二十一年,感情日益深厚,他越了解夫夫恩爱是怎样的滋味,就越唏嘘于父母之间虚伪的关系。
马氏困在妇道里挣脱不出,面上高傲无比,内心遍体鳞伤。她是受害者。
同时,她也用孝道把衣飞石困在其中,把衣飞石伤得遍体鳞伤,她又是加害者。
抛开三纲,单纯去说男女平等,在衣飞石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男女一样了,父子岂非也要一样?君臣难道也是一样?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做儿子的要服从父亲,做妻子的要服从丈夫,不照着这个规矩来,一切不都乱套了吗?
谢茂也懵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两句话先把小衣整迷糊了?
“你先回答朕。这世道对不对?”谢茂拍拍他震惊的脸,问道。
“臣以为……”
衣飞石想说不对。可是,这个回答违反了他遵循了近四十年的纲常系统。
想想衣琉璃,想想太后,衣飞石把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女人都想了一遍,他觉得,如果要用妇道把他认识的女人都约束起来,要他站在纲常的角度去指责所有“不守妇道”的女人,他做不到。
他觉得衣琉璃做的对。
他觉得太后就应该高高在上,被所有人尊敬、讨好。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想得开的好男人肯娶赵云霞,让她在成亲之后,也可以继续在太医署行医当差呢?
“臣以为……”衣飞石艰难地说,“这世道也不完全是错的……”
谢茂惊讶地看着他。
“比如臣。”
“君为臣纲。”
衣飞石说完之后,又小声地比划了一下,“夫为妻纲。”
谢茂差点喷出来。
这会儿承认你是朕老婆了?朕给你老婆权益的时候,你拒不承认。现在讲什么狗屁夫为妻纲的时候,你倒是蹦达得欢快!
“但是臣认为陛下顾虑的也很有道理。君不明则臣不忠,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世人却不许夫不贤则妻不贞。同样是纲常道理,岂能如此不同?”
那是因为当皇帝的只有一个,当丈夫则却占了全天下的一半。谢茂继续听衣飞石说。
“所以,臣认为陛下应该让丈夫也有七出之条。”
“妇人一旦出嫁,就应该遵守妇道,服从丈夫。但是,如果丈夫犯了七出之条,妇人也可以把丈夫休出门去。”
谢茂斜睨不语。你这想法和太后还挺相似。
衣飞石也反应过来,自己想的一切不都是太后的套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