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明放。”
“汤家的人,”闻旭生嗤笑一声,语气更凉了几分,“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汤明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个声音漫不经心道:“哦不对,不能这么问。”
“毕竟,我们对伤天害理这四个字的意思理解有区别。”
“那这样好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语气轻的不可思议,但是落到汤明放耳朵里,就跟毒蛇吐着蛇信子没什么区别。
汤明放惊恐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但是这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让你对别人做过的不好的那些事情,自己再感受一遍好了。”
什么?!!
汤明放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眼前就已经失去了色彩。
黑暗中,带着恶意的讥笑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滚烫的痛苦,皮肉被火焰烧焦的气味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扭曲的、密布伤痕的脸。
“疼吗?”
那个脸的主人慢慢地蹲在他面前,抚/摸上他的脸颊,轻轻地问道。
紧接着,或许是看到他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的疤痕裂开,露出里面的肉,可怖异常。
“你骗了我的爱情,利用我的信任,骗走我们家的传家宝。”
“再此之后,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家。”
“那个时候,我比你还要疼。”
“现在,终于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了。”
“我好开心。”
而越来越多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火焰仿佛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身体,他发出崩溃的痛叫声。
汤明放在地上剧烈地滚动起来,他的手在身上胡乱地拍打,其实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闻旭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汤明放,半晌轻哼一声,“汤家。”
“果然不会出现什么好玩意。”
闻旭生甩了甩手,汤明放飘上了楼,无数禁制出现在那里,将他的气味遮掩的严严实实,他痛苦的尖叫声也不会有人听见,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
他害过的那些人,用过的那些残忍的手段,终将会在他身上一一重现。
无辜的逝者或许会得到一点慰藉。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闻旭生微微一愣,雾气渐渐散去,一切归于平静,他慢慢地化成汤明放的样子,然后一点一点地向门外走去。
是时景歌。
“你来了,”高大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后脑,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谢谢你啊,真的麻烦你了,很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
“没事,”时景歌摆了摆手,“你不是给报酬吗?”
“就当你雇佣我工作,有什么麻烦的?”
男人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吃水果吗?”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男人跟一个小时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男人的局促,更像是装出来的。
诚然他装的十分完美,但是时景歌就是觉得别扭。
那种奇妙的违和感,让时景歌非常不适。
但是现在……
……起码这个男人在这一刻,是真的局促,不是装出来的。
男人给时景歌倒了水,时景歌接了过来,没喝,只是问道:“要画什么?”
“跟我来。”男人对时景歌招了招手,带时景歌去了画室,画室还很杂乱,各种东西摆了一地,但是画架已经架好。
“你能站在阳光下吗?”男人指了指画室的窗户,“站在那里,闲适一点就好,手里拿着水杯,非常自然的样子,可以吗?”
这个很简单,时景歌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时景歌拿着水杯过去了,“这样?”
男人看了看角度,“你靠着窗台。”
时景歌靠向窗台,挑眉看向男人。
“表情再放松一点。”男人隔着那么远,遥控指挥。
“胳膊,胳膊再放低一些,低一丢丢就好了,别太低了,不行,你还得往上一点点,一点点,别用力,杯子要自然下垂,别用力。”
“左腿往前一点点,稍微屈一下,你别站的太正经,要放松一点,腰也一样,别太笔直,不是站军/姿,放松,再放松一点。”
男人遥控指挥好一会儿,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姿势,最后只能扔下画笔,走到时景歌面前,直接指挥。
但是时景歌就是get不到他的点,被他那一点点、一丢丢、放轻松弄得头晕脑胀。
男人见状,急得不行,最后终于上了手。
“就是这样!”
男人拿着时景歌的胳膊摆了一会儿,终于满是惊喜地开了口。
“这就是我想要的状态!”
时景歌:“?”
老实说,他自己真的感觉不出和刚刚有什么差距。
但是雇主说有,那就是有吧。
见时景歌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男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镇定自若地握住时景歌的小腿,即使隔着一条裤子,也让他心绪不宁。
他的心底,仿佛有什么小花苞在悄然绽放,又像是喝多了酒一样,呼吸间都有一股子醉人的酒香。
“往外放一点,顺着我的力道,对,别抗拒,对对对,就是这样。”
“嗯嗯嗯,就是这样,完美,你就是阳光下的神!”
“就是这样!”或许是用着别人的身份,闻旭生说话就不那么顾忌,那些潜藏在他心底、不敢让时景歌发现分毫的东西,此时正一点一点地泄/露出来。
时景歌:“……”
这一刻,他陡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尬”。
但是雇主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已经跑回画架前,用画笔将这一幕描绘下来。
他的珍宝斜站在窗户前,歪着头看向他,侧脸美好又温柔,阳光洒在那里,美好的近乎于梦幻。
轻风吹起他的发丝,他的手里抱着一个水杯,水波微漾之中,一片安宁闲适。
恍惚间,闻旭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梦想。
他和他的珍宝生活在一起,安静而自然,时景歌在窗前看风景,他在不远处看时景歌。
世界之大,但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没有董海元,没有宁文越,更没有孟云海等等,只有他们两个。
世界那么大,但只有这个地方,是独属于他们俩的。
那种幻想,让闻旭生眼底满是温柔。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那也只是个幻想。
不会有人喜欢恶鬼的。
所以,他的珍宝,也不会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
那一刻,闻旭生的笔尖过于用力了一些,在画纸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痕迹。
时景歌听到声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闻旭生勉强一笑,尽可能镇定道:“走神了,不好意思。”
“我需要重新画,你要是累了的话跟我说,我们休息一会儿。”
时景歌耸了耸肩,“好。”
时间悄然流逝,闻旭生将大致的轮廓画了出来,然后又找了一张画纸,裁成两半,画了一张q版的时景歌。
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在q版时景歌的背后,画了一个模糊的他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闻旭生目光闪闪发亮,他大笑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一定能画出我心目中的神祇,我一定会加紧将这张画画出来的,到时候我要拿去参赛!”
“还有这个,”闻旭生将那个q版的画递给时景歌,“送给你。”
时景歌微微一愣,目光在q版小人背后的那个病弱美少年上一顿,“这是……?”
不知道为什么,时景歌总感觉这人将闻旭生画的很怪。
“哦,这个啊。”
闻旭生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悄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喑哑起来。
“时先生。”他顿了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时景歌语气淡淡,“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提出一个建议,不该说的话别说。”
闻旭生哑然,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指了指那张画上的自己。
“离这个人,远一点。”
闻旭生无比真挚地开口道。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刚刚已经给过你建议了,先生。”
“看来很可惜,你不是一个喜欢听取别人建议的人了。”
时景歌露出一个冷漠的、虚伪的笑容,“而恰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的东西,自己好好拿着吧。”
时景歌将那张画塞回闻旭生手里,扬长而去。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的背影,又看着手里的画,倏地笑了起来。
他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然后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画折起来,小心地放在手心里。
——这是小歌送给他的呢,当然要好好保存。
小歌,这是你不肯走的。
我给过你提示了,你不肯走。
所以,以后,也不要走,好不好?
闻旭生默默地将折好的画贴在脸上,脸上竟然浮现出,堪称是幸福的表情。
小歌、小歌。
那两个字在舌尖上反复出现,竟然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
突然,闻旭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眨眼间消失在这个房间里,只留下一抹“印记”,安安静静地遮掩起来,还不忘把房门紧锁,不留任何痕迹。
时景歌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十分凛冽,让宁文越和董海元都是一愣。
“怎么了?”董海元连忙问道,“是那个家伙跟你发生冲突了?”
“没什么。”时景歌简短地说道,“闻旭生下来过吗?”
“没。”董海元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他。”留下这几个字,时景歌不再说话,大步离开了。
董海元看着他的背影,徐徐叹了口气。
宁文越给了他一胳膊,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我就是,很难过,”董海元垂头丧气地看着宁文越。
宁文越:“?”
董海元长长叹气,“我本来以为只是闻旭生对时哥的单箭头,现在才发现,这分明是双箭头啊!”
“绝对是那个家伙说了闻旭生什么,时哥才生气的,要不然时哥也不会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找闻旭生。”
“呜呜呜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宁文越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董海元的脑袋上。
董海元假哭着呢,这一下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还没等他跳起来抗议,宁文越先开口了。
“不好意思啊,”宁文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恶心了,我没忍住。”
三秒钟后,董海元和宁文越打了起来。
——“你太欠揍了我也忍不住了决斗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时景歌站在闻旭生门口,犹豫了片刻,推门进去了。
房间内的闻旭生睡得正香,脸颊微微泛着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然衬出几分乖巧。
时景歌突然来了兴致,伸手去闻旭生睫毛上轻轻触摸。
这一摸,闻旭生醒来。
还是惊醒。
他一个猛子跃了起来,直接缩在墙角,然后抱住头,瑟瑟发抖。
一系列的动作流畅到不可思议,让时景歌都惊住了。
“闻旭生?”
时景歌放柔了声音,低低开口。
闻旭生这才缓缓放下手,睁开眼睛,看着时景歌,梦呓一般说道:“小、歌?”
“是我。”时景歌对闻旭生伸出手,“摸一摸,热的。”
闻旭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着时景歌的手,紧紧地扒住,然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小歌啊。”
顿了顿,闻旭生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就像突然惊醒了一样,抬手抱住时景歌。
“是……是小歌……小歌……”
闻旭生抱得很紧,一头扎在时景歌的肩膀上,深深地吸气吐气。
时景歌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在闻旭生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才开口询问道:“你这是……”
时景歌的话还没说完,董海元的声音陡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