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对灰衣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逼仄的空间里,在里里外外都被狱卒包围的情况下——手握生杀大权的董璜突然走到他的身边,触不及防地命令他抬头,荀启还是不可避免地紧绷了神经,肾上腺素飙高。
他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露馅后会怎样,是该暂时性地束手就擒还是该立刻逃跑,是否需要先发制人,如何摆脱里里外外众多的守卫……
短短的几息,被无限拉长。
紧迫的局势丝毫不给荀启犹豫的时间,他顺从地抬头,仍垂着眼,神色拘谨而谦恭。
“你……”
董璜正想说些什么,监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巨响。
这一番变故成功地转移走了董璜的注意力,他不悦地转向巨响的所在,冲之前谄媚相迎的狱官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狱官战战兢兢,立即亲自前去查看。
不多时,狱官回来,谦卑地回复道:“是那‘樵夫’惹出的动静。方才我们几人因为处理胡小将军的事,没来得及顾上那个‘樵夫’,只把他关在里面一间破槛房中。哪知他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拿脚猛踹槛门,简直胆大包天……”
董璜没心思听狱官的主观倾诉,径直打断他的话:“他为什么要踢槛门?”
妄图撇开干系的狱官噎了一噎,明显表现出因为某些顾忌而迟疑的模样,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而这位董侍中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见狱官支吾,他的脸上积攒了一些戾气,仿佛狱官再磨磨蹭蹭,他就会一脚上前,将人蹬倒:“说。”
那狱官不易察觉地抖了抖,立即如实禀报:
“那‘樵夫’……那‘樵夫’方才叫唤着,说自己饿了,让我们给他……备饭。”
狱官已经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可令他惊讶的是,董璜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大发雷霆,反而露出些许古怪的神色。
在一旁充当背景布的荀启也有些惊异。
这些人口中的“樵夫”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被误抓的郭士人。而那位“樵夫”,在刚才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闹出动静,究竟是巧合,还是……正好帮他解围?
荀启无法肯定,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董璜目前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已转移到“樵夫”身上。
事实也是如此,董璜没有再给荀启多分关注,只命令狱官带他去关押“樵夫”的狱房,便领着一帮人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荀启并没有趁机逃离的打算。
他已经在众多狱卒面前露了脸,还险些c位出道,就算现在跑,也跑不出长安,没办法妥善逃离。更何况,若他不跑,董璜未必能洞察真相;可一旦他在这时候跑路,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做实了董璜的怀疑。
荀启仔细回忆方才的每一个细节,确定董璜虽然不明原因地对他提起了关注,但最终并没有真正的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也不会急匆匆地去提审里头的那位“樵夫”,而对他这个正主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