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加尔湖一直到四月份才出现了象征着生机的绿色。
然后在一个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窗边的一盆铃兰竟然已经开出了一串形如铃铛的白色小花。
“夏油杰,铃兰开花了!”
这盆铃兰是我先前买牛奶的时候在附近便利店买的,带回来没多久,夏油杰就准备把它扔了。他上网查了,这种花全株有毒。
我不肯,两人僵持了半天,最后他同意留下它,前提条件是他来养,并把它放在了窗边。
铃兰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的……
“哇,一大早就这么丰盛吗?”
夏油杰早就醒了,不知道在厨房里忙了多久,已经做好一桌早餐了,他手里正端着最后完成的南瓜慕斯。
因为无事可做整天钻研家务,他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田螺小伙了。
早餐时光是在舒缓的轻音乐里度过的,他依然反感费奥多尔登门拉琴,自己买了一些胎教音乐磁带,用录音机放。
“非常美味,谢谢款待。”我吃完草莓挞,抬眸看到夏油杰的鼻尖上沾着粉色的奶油,便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抹掉——抹了个寂寞。
我什么都没碰到,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好意思,忘了碰不到你了。”
我收回手,将纸巾盒推到他面前,“鼻子上有奶油。”
他没有急着抽出纸巾去擦脸,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对不起。】
“干嘛要说对不起,快点收回吧,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现在没法跟我吵架,我占了上风,哈哈……”
半晌,我才听到纸巾抽离纸盒时发出的声响。
刺啦——
很轻。
但这个声音让我心安。它至少能安慰我,夏油杰还陪在我身边,他不是关了电闸就消失的全息投影,不是森鸥外自己捏脸的爱丽丝,也不是妈妈在镜中看到的幻影。
大家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缅怀无法挽留的过去,唯有我任性的要让过去重现。
“今天外面的阳光真不错,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吃完早餐,我们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散步。鞋子是情侣款的,帽子也是。
谢天谢地,夏油杰总算脱下了那身高专校服,开始尝试新衣服了,他内心爱美爱打扮的那面天性开始复苏,每天还必用吹风机给自己吹出造型。
吃饭、饮酒,泡澡、爱打扮,会嫉妒。
他越来越像个人。
……
五月初的贝加尔湖畔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冰冻的湖面已经消融,湛蓝的湖水像是天空投下的倒影,阳光在湖面上闪耀,随着泛起的微波起起伏伏。
路上打扫得很干净,纤尘不染。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花草繁茂的湖边。
各种不知名的香花都在热烈地舒展身姿,姹紫嫣红,将整个小镇都包裹在了花海之中——这便是彩虹小镇之名的由来。
一阵风吹过,花枝摇曳,脱离了枝头的粉色花瓣在空中飞舞旋落,洋洋洒洒飞入茂盛的草丛里,于是整片大地都像是贝加尔湖的裙摆。
湖面上,两只野鸭在悠闲地游泳,时不时发出一声拖着尾音的“嘎”,像是在交谈。
我朝水里扔了一颗石子,看着被打碎一小角平静地湖面,回过头对夏油杰说:“贝加尔湖的夏天只有20度,这回不会再有苦夏咯。”
他也在享受着陌生国度善意的阳光,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杰哥,我们来拍张合照吧。”我拿出了手机,“……虽然照不到你。”
和咒灵一样,夏油杰无法在照片上留下身影。
“只是想和你拍一张。”
上一次我们拍合照,还是在十年前的高中时代。
夏油杰欣然同意。
我举着手机,他走过来,手指假装搭在我的肩上,我们把头靠在一起,摆出了以前常用的姿势。
咔。
我按下拍照键,照片上只出现了一张脸。
“两个人一起拍照,有我没你,像个鬼故事。”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杰哥,你真的存在吗?”
夏油杰:【……】
“我常常会想,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看到的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你看太阳这么大,你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