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那副壁咚的画面,但不知为何,被壁咚的哥人,从那个匆匆躲去了护士站的小护士,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郗阳快速挥走了脑海中的景象,感觉自己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脑子里跑。
齐苒还有课要上,在病房里住了小一周时间就出院了。
她出院那天,两位室友还有小竹都过来接她,两台轮椅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周围时不时就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荣城的公共无障碍设施建设做的不是很好,像郗阳这样出行坐轮椅的人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路障,于是他们就很少出门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恶性循环,冷不丁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坐轮椅出行的人,大家出于好奇都会多看两眼。
这地铁一站地下来,齐姑娘就被看得不自在,一改往日话唠的属性,一路都低着头。
下了地铁就直接到了她们学校门口,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并没有多少留校的学生,门口的小吃一条街都没有几个摊位开着门儿,齐姑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她就问郗阳:“你怎么做到没有心理压力的?”
郗小同学表示:“没什么技巧,习惯就好了。”
反正她从小就是人群的中心、目光的焦点,即使那些目光从怜悯变成了羡慕,然后又一次变成了同情或怜悯,对她来说,只要熬过了最艰难的最开始,那往后
的一切都没什么了。
小竹一直把人送到单元楼门口,齐姑娘住院收到的慰问品有点儿多,她不仅帮忙搬了一路,最后还把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搬到了人家里。
齐苒邀请人在家里多做一会儿,结果可能三个人组成的一个‘众’对小竹姑娘来说已经算是人群拥挤了,她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孟鸢瞧着齐苒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就是社恐每天就要面临的恐慌。”
齐苒:“……”被这么一说更像是她的错了怎么办!
“话说你们不是舞伴儿吗?”孟鸢道,“你这一缺席就是一两个月的课,人家怕不是已经找到新的舞伴儿了吧?”
“这个我问过了。”齐苒答道,“今年有两个同学办了休学,篮球和乒乓球的名额各空出来了一个,她提交申请转去了篮球课。”
郗阳想到了自己之前看到齐苒画的画,不知怎么就来了一句:“那以后,你们就跳不成舞了。”
齐苒补充道:“我抓紧时间提交申请占了乒乓球那个空出来的名额。”
简而言之,就是她俩以后还是这短暂、丰富、且并不是太美好的国标课经历中,彼此唯一的舞伴。
孟鸢拍了拍自家室友的肩膀,郗阳也拍了拍另一边肩膀,齐苒很是疑惑,并不明白自家室友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
其实也不是郗阳她们故意要烘托氛围,主要是这二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并非恋爱、但是比恋爱更加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齐苒刚回来没几天,孟鸢收到了她家小姨的微信,约好了午休的时候一块儿吃顿饭,在骄阳的员工食堂,小姨请客。
那个让孟鸢留下了童年阴影的小姨,就是小秦总本人了。
主要是从小听自己家里人将小秦总的故事太多次了,孟鸢同志对她小姨小半辈子的经历都快能背下来了。
秦觅只比孟鸢大了六七岁,两个人虽然不是童年玩伴,但总能在家长的聚会中见面,渐渐的也就熟络了起来。
于是不可避免的,她们总是被家长们拿来一起比较。
家长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不希望自家的小孩输给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不巧,孟鸢同志每次都
是输给小秦总,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心理暗示,好像在自己这位小姨面前,她总是没有办法获得胜利的。
两个人虽然总是被家长们比来比去,但实际上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秦觅的公司距离孟鸢她们学校不远,双方都有空的时候,还会一起吃饭。
而且小秦总家公司的食堂可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好吃不贵,据说有不少员工,都是为了这个食堂,才拼尽全力争取到了来骄阳工作的机会。
今天她小姨表示要请客吃饭,孟鸢也没有多想,拎着包就直接过去了。
然而小秦总可不是会随便请人吃饭、且丝毫不求回报的性格,每次她在饭局上,必须得到点什么利益才肯罢休,就算是对自己家亲外甥女儿也是如此。
骄阳总公司的食堂环境极佳,用餐高峰期也只有刀叉碗筷碰撞的声音,即使有人聊天也会刻意将声音压低。
孟鸢刚打好饭,坐回到小秦总对面,就发现自家小姨对自己投来了十分诡异的目光。
“你你你有什么事儿吗?”孟鸢同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她家小姨的眼神里不怀好意。
“没有啊,我就是单纯的想请你吃顿饭”。秦觅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咱们俩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聊天谈心了吧?”
“我前天还来你们食堂蹭饭来着。”面对自家小姨的温柔攻势,孟鸢同志总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表示,“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说吧”。
她们俩就根本不适合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这气氛透着氛诡异,好像面前的厚切牛排都不香了。
秦觅问:“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起来,你好像突然搬出了寝室对吧?新室友怎么样?”
“都挺好的啊。”孟鸢一头雾水,“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秦觅拿出了手机里的一张存图,正是孟鸢和齐苒刚搬进郗阳家时三个人的合照,这照片孟鸢发过朋友圈儿,她这种不常更新动态的人,还是挺好找到历史信息的。
小秦总那精心打磨过的指甲,敲了敲照片中央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长发女生:“她是不是叫郗阳?”
“对啊,你不是还给我们上过课吗?”话说到这里,孟鸢
同志想起了自家小姨的生活作风问题,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等一下,你该不是看上我室友了吧?”
小秦总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给个明确的回答。
“这这这……”孟鸢简直是在用看禽兽的眼神再看自家小姨,“你不至于连残障人士也不放过吧?”
秦觅大概是没读懂她眼神中的不敢置信,只是平静地表示:“人人平等,恋爱自由。”
“但问题是你的恋爱每次只谈一两个月啊!”孟鸢又想起了自己的生活作风问题,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教育人家。
她们家就是这样,孟鸢的父母属于商业联姻,结婚之后各玩儿各的,只要没搞出私生子或者大新闻,两家都不会管。在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养成了和父母一样的性格。
她的姥姥姥爷,也就是秦觅的爸妈,也是这么一个情况,据说那对儿名义上的夫妻像是在比拼谁在外边的小情人儿多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换,每次也都是玩儿玩儿。
这场比赛一直比到了小秦总出生以后。
倒也不是因为小秦总的出生让这俩人的感情有了升华,也不是因为俩选手中谁比不动了,而是因为小秦总的母亲在那不久后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