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牛憨厚的“诶”了声,又擦擦汗整了下衣裳,才掀帘子进屋。
胖婶见自家儿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脸上黑红黑红的,忍不住笑骂道:“咋了,又不会数数啦?看不见你杜妹子给的钱多了!”
杜云安忙拦住:“另外的给大牛哥几个吃碗热茶,多谢大牛哥费心。”她身边的黑狗虎视眈眈的盯着庞大牛。
庞大牛羞窘的更厉害,嘿嘿笑了几声,临走余光看几眼一身豆青色小袄,衬地小脸儿桃花一样的杜云安,逃也似的出去了。
胖婶啐了一口,暗骂声没出息!
李甲庄的小子没几个不稀罕杜家姐儿的,只是想归想,大抵都知道这朵花落不进庄户家,大家伙都猜度着要不然是嫁给管事家,要不然就外聘给地主,或许还能攀上个读书人。
想到这,胖婶一边手里做活,一边探问说:“听说西边吴村的那个吴秀才和你哥哥交好?年前他还请吃酒来?”莫不是杜家小子要把妹子嫁给秀才郎?
杜云安想起那个有些迂的秀才吴烛,他倒真向哥哥露出过求亲的意思,只这不好对外说,再者杜云安也无意嫁他。遂道:“小时给我哥启蒙的田夫子考中了举人,吴秀才想请哥哥引荐一二。”
胖婶这才想起舞刀弄棒的杜家哥儿自小是读过几年乡塾的,不住地啧啧:“你也读过书,你们兄妹都了不得!”
“我们不过认几个字,可不敢说读过书。婶子不知,吴秀才请吃酒的缘故正是这用功读书闹来的烦恼。”她手上不停,缝着鞋面说:“吴秀才的眼熬坏了,托问哥哥哪里能买到西洋眼镜,因这两桩事,才特特置酒请他。”
胖婶虽有个在主子府里做厨娘的姐姐,姐夫也是个小管事,本身也在李甲庄很有地位,但到底是个困囿庄子的农妇,最爱听这些新鲜事物,立刻就问:“西洋眼镜?是个什么金贵东西?”
“就是用玻璃或水晶磨出的透明的薄片,架在眼前,能叫那些看清不近处或远处的人看清东西。有单片的,也有双片的,可受京中老翰林们喜欢。听我哥说如今城中洋货铺子里就有货卖的,只不过一副需要四五两银钱。”
“四五两?”胖婶咋舌:“啥劳什子这样贵,顶的上半年的嚼头!”便只顾打听些新鲜东西,一惊一乍的忘了先前的话头,娘儿们聊得倒也挺好。
至傍晚,杜仲回家来,胖婶忙把自己带来的活计放回篮子里,帮忙喂马。
头一件事,杜仲仍旧先将那搁在青石上晒了一日的厚门帘换上,胖婶不免羡慕:“还是你家这门帘好,又透不进风,夜里还跟多了一道门似的,就是麻烦些。”也是杜小子功夫好会打猎,才舍得用碎皮子弄这东西。
这帘子用木头做框,外面是用木条钉着碎皮,里面是续了棉花的毛毡,可不就是一扇门么。原是因杜家这块偏僻,挨着几座山包,杜仲怕冬夜有黄鼬狐獾小东西爬进来吓着妹妹,特地加了层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