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意兴阑珊,大嬷嬷便转了话头:“先不忙说这些。我心度着天暖后我这把老骨头都好了,咱们家大爷也没大碍了罢?”
说的是李夫人娘家兄弟。这大嬷嬷原是李夫人祖母调理出来的人,除了自己奶大的姐儿,最疼的就是李家那根传宗接代的独苗儿。
李夫人不敢把兄弟病的越来越重的实情告诉她,只说:“我请了京中几位圣手,外还有老爷在闽越之地寻摸的,有这些个好大夫,他的病已然好了不少。只不过你也知道他出娘胎就弱,得徐徐养个一年半载才行。”
“唉!寿大爷现也没个子嗣!”大嬷嬷叹道:“依我说,既然大奶奶不好生养,索性给抬个身强力壮的庄户丫头。待他病好了,子嗣才是最要紧的一等大事……”她心说,都是老爷年轻胡闹不休德行,才害的子孙凋零,叫老太太死的时候还记挂。如今他这一双儿女俱都子嗣艰难,皆是先天有损的缘故。
李夫人藏着心事,便答应着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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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熙凤正陪在正房说笑,李夫人忽然笑道:“这几日天好,前儿贾家又送来那些好东西,我琢磨着,只使人回礼倒显得简薄,不如亲自去亲戚家走一走,也去拜见拜见他家老太太。贾老太君平日疼你,你虽去不得,倒可使唤个贴身的丫头去给老人家磕头请安。”
王熙凤红了脸,但还是问:“太太几时过去,我打发……”说着打量一遍丫头们:“平儿、乐儿随侍太太过去。”没被点着的喜儿低下头,悄悄攥紧帕子。
“已送去了帖儿,明日就去。”李夫人办事爽利,直说道:“也是先前事多,你爹娘又送信来说已和那边商量好,所以这量房子备家具的事情说给我的时候都已了了。只不过你是我养大的,我的梯己里自然也有给你的东西,那里头有一整套紫檀家具,还另有两个楠木妆箱。这些笨重东西得先布置进那边,是以我前去拜会老太君还有一重意思,是去看看你日后屋子的布置。”
王熙凤又感激又不免庆幸:先前太太可没提过她准备的梯己陪送,显然那时已生了芥蒂,现在重新亲近起来太太才说了……
当夜,李夫人查看要带去荣国府的礼单,一边吩咐:“明儿瑞云白檀跟着我,瑞香白芨看家,下剩的婆子丫头你们看着使吧。”下头的两个陪房媳妇忙答应下来,分派人跟车服侍。
李夫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再带上针线房的云安,她脑子灵记性好,我们看看凤哥儿日后住处少些什么,好叫她来记,回来一并叫她写出来是正理儿。”
“你们去送几件好钗环给她,就说我的话:叫她不许素淡了,只管妆扮起来。我正要用她们去撑场面摆阔气。”说的下头人都笑起来。
又有人赶着去针线房给杜云安卖好,太太走亲戚能想起杜云安,这怕是要把她调来正房的意思。正房四个大丫头里,白檀白芨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可不就快有窝儿盛新人了么。因此家下有的是人去捧杜云安的热灶,尤其几个也叫“云霞”“云茶”之类的,都巴望着能借一回东风呢。
被留下重用看家的瑞香却不笑不说话,垂着眼睛不知想什么心事。瑞云推她:“怎的你想去荣国府,那咱们告诉太太,换你去,我在家看着,反正这大热天的,我正不愿动弹呢。”
瑞香笑笑,忽问:“太太是要把云安接白檀姐姐的差?她才多大,十五还没有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