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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鹤也说:“可不是,她才来的时候还有些畏缩害怕的样子,这才多久,就变得这样出息了。“想那时还有人笑话这两位妈妈粗苯土气没见过世面,可如今她们站出来,比那些体面的管事媳妇也不差,还更诚实肯干。

云安就笑道:“一是她品性好,我们没看错人;二是我本就知道行情,她们心里明白这点,就更不会想要贪墨糊弄我了。”

想了想,云安又道:“若是我全然不懂,只凭信任她们的品性放手叫她们做事,一次二次都还使得。若是一直放任,再无暇的君子都会变了,人都有私欲么。比如前朝末年,听闻宫内膳房里一个鸡蛋从五两银子长到了二十两,所有经手的官员、买办、宫人都分一杯羹,一餐饭上报到内府的银子足有几千两,每年光膳房就用银百万。这等稀奇事现在谁听了不得说荒唐,可那位末帝却二十多年都以为正常,为供应享乐,便不住的压榨百姓,最终民怨四起……”

黛玉思索了一会子,方点头道:“理儿浅显,一通百通,我往常竟没想过。”

迎春也道:“内事外事,自己通了才不惧……”

一语未了,外面传来凤姐的笑声:“哎唷,你们这些有墨水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我竟也要谢谢几位妹妹!”

姊妹三个赶忙站起来:“凤姐姐。”

熙凤一笑:“快坐下。”

重新围着熏笼坐下,梅月捧来一盅热热的姜枣茶给凤姐。绣桔拎上二楼一个大铜壶,身后雪雁雪莺提着个食盒,里面两摞浅口白瓷碗儿,招呼跟着凤姐过来的媳妇子丫头们到后面屋子喝茶暖暖。

“我才跟着太太办了几件事,就到了年节,太太精神不济,竟把许多事情都叫我管。你们也见识过咱们这里的管事奶奶们了,那是再刁钻厉害没有了,太太跟前还有弄鬼的时候了,更不提我这年轻媳妇了,真真是一眼都错不得,但凡错错眼儿她们就敢糊弄你!我才说要想个法儿治治这起子没王法的,心里头思量了许多,可只影影绰绰的没个分明。”

凤姐拍手道:“借用你们文气的话,这叫一语惊醒梦中人!往日我叫她们做事,才吩咐了就被她们说什么‘旧例’,一个个的摆出来只差没指着鼻子告诉我‘二奶奶做的不妥当’。可我要是办件没经过的事情,正经该她们查出许多旧例供我择选施行的时候,这些祖宗们反倒闭口不说话,非得你问一句她们答一句,还矫情的现翻什么旧账,我这一日日的忙碌,挤出来的时间不够她们耽误工夫的呢!”

“这人情往来自然遵循旧例,可走人情也好,咱们自家吃用也罢,东西物件儿有个‘随行就市’的道理。我原本差的就是这一点没想到——改明儿我就叫人遍地里打听去,十天半个月的就新列一张单子,把账房的账一一照单子捋明白了。我倒也看看她们还跟我犟不犟了!”凤姐冷笑,若是她们肯服身子听用,差个一点半点的她也就不计较了,若是还像现在这样充能摆款儿,那可真是要把积年的旧账翻出来。

云安到底见识多谢,赶忙提醒:“你可仔细些,犯了众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徐徐图之才是正理儿。

熙凤握着她的手,笑道:“好妹妹,我明白‘杀鸡给猴儿看’的道理,只要她们别太过分,我乐得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呢。”

说了好一会子话,凤姐舒服的倚进兔毛软靠里,一面打量四周,一面喟叹:“妹妹们的日子过得舒坦,倒叫我好生羡慕。”

熙凤说的不是客套话:这二楼正中的小厅用纱橱竖起东西北三面墙,南面用月洞大落地罩造了‘门’,月洞罩两侧摆着花几,上供着两只梅瓶儿,厅里整体被布置成三片儿。正中置着大圆桌和绣凳。西边半侧靠墙放着张无帐的大方榻,仿造别人屋里的炕那样布置,炕桌上散落着围棋、九连环这等些玩具,北侧是西洋落地钟,上面的锦格里放着点心匣子。靠东北侧的这里放着个四脚坐地大铜炉,三张铺设的毛绒绒的坐榻围着这熏笼,这后面的东墙是一整排顶天大书柜,另一面北墙上的立着架等高的百宝格,熏炉矮榻南面留下的那片大地方则摆着紫檀木大案一张,案后木椅案前字画大缸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