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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贾代儒的妻子,那便是贾瑞的奶奶?’云安方过一过脑子,就见前面凤姐亲自出来接她们了。

除夕夜,杜云安正经见识了大户人家的不容易。

先是主子们男一班女一班的给贾母行礼,然后男东女西的端正坐进交椅里,然后荣宁两府所有下人按体面权势分成一的,开始进来磕头说吉祥话,只这一项,就进行了个把时辰。再然后,贾母、贾敬、贾赦、贾政并太太们就开始散押岁钱,小姐少爷的谢长辈,阖府的下人也谢主子;随后是贾珍尤氏、贾琏凤姐散钱……

散过钱之后,又摆大宴,还有一些个献酒献吉祥汤如意果子的流程进行。男女各自归座后,吃的也不是饭而是仪式。大家不过沾沾筷子,酒倒喝过几回。随即,到了吉时,上院正院等各处的佛堂神供就得上香摆供……

此时老爷少爷们到外面饮宴,女眷们也簇拥着贾母回去荣庆堂。贾母年高,禁不住整夜欢闹,因叫宝玉和姑娘们只守岁到子时就各自睡去。

云安三个深夜才回自己院子,一路上灯火辉煌,倒也不害怕。

幸而此时还不到元日,她们三个携手跨过火盆,令人搬出钱箱子来,亲手给本院里的人发押岁钱——正是非比寻常的郑重用心,都是用彩神编好的“钱龙”。

当下,所有人皆喜笑颜开,先拜谢过小姐们,又各自说吉祥话,倒比正院上房里更有年节的喜气儿。尤其服侍云安、黛玉的这些人,跟着姑娘在别家过年本有些不尽美,这会儿也被自家主子的珍重之意补全了心头的那一点儿空缺。

此时,贾代儒和老妻也命他们的独孙贾瑞回房歇息,不肯叫他熬一整夜,抛费精力到读书之外的事上。

代儒老妻有些不满,因埋怨代儒:“这一年价太难为瑞儿了,很该让他散淡两日歇歇。”

代儒板起脸,说老妻“慈爱败孙子”,怒道:“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哪里来的脸歇歇!”

又对着贾瑞的屋子扬声狠道:“明儿两府进宫朝拜回来,咱们再随着祭过祖宗——行过礼之后,他就给我回房温书!还得把这两日落下的功课加倍补回来!”

贾瑞在东厢房听见,愤愤的抱怨几句,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手轻脚的插上门闩,从床铺底下摸出一本春宫来“用功温书”。

这边贾瑞的祖母听她老头子大节下还这样苛刻孙子,摔手进去生气。

贾代儒不忍老妻过年气闷,四下又无外人,便亦步亦趋的跟进来,软了气势叹道:“咱们家业越发微薄了,我叫他上进是完全全的为他好,若不这样,还如何呢?”

代儒的老妻想起儿子媳妇,悲从中来,又想一想同是妯娌,贾母的日子过得热闹尊荣,她这里却冷清简薄至极——

“对了!我原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来着!”贾代儒夫人忽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