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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如今时局纷杂,皇帝方露出国本之意,朝臣们多将心神放在这件大事上。更兼这立太子、帝祚将更之际,正是北静王这等异姓王爷最是受圣上和内阁忌讳防备的时候。北静王水溶尤甚,圣上虽指甄氏女、六皇子的表妹给他为王妃,但圣上一体两意,指婚对北静王安抚示恩的同时,仍借给甄老太妃‘带喜’的由头令钦天监选了个十分仓促的吉日,可见帝心忌惮。一是以此向朝臣们释放信号,二是不肯给四大异姓王旧日拥趸以北静王大婚为机会重又聚拢联结起来。

圣意如此,所以王子腾为首的这些姻戚老亲求此事的恩典才会如此困难。

正因除了太子的妾有嫔、才人、选侍等诰封冠服,其余皇子王爷何时有过这等荣耀。就连四皇子,也是因北静王妃出身卓佳,衬出四皇子妃母家的旧事来,皇后才会特意择选淑女降下恩典给他,是为了显示皇帝在四、六两位殿下身上一碗水端平的态度。饶是如此,也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来,有人猜测圣人是否属意四殿下,大臣们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给寸功未立的妾室恩典已是难得一见,可一不可再,况且这次还是异姓王的妾室。当今头疼呐,偏偏这烂摊子到底是落在他身上,耿太后难得坚持一回,皇后去劝都无用,太后说的亦有理,虽是她未曾虑全了,但一国太后的口谕岂能收回呢。

圣上也明白王子腾的不得已,倘若王子腾此时罢休退后,不仅贾家、王家几家的女儿没了前程,就连王子腾这些在朝的官员都无颜面立足。

北静王水溶也上表请罪。

此事要解决也容易,只需给贾元春一份如同吴小姐的恩典便罢了。可难也难在此处,皇帝不愿意给异姓王如同四皇子的恩典。北静王祖上功最高,拥趸众多,若是北静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罢了,偏他年纪轻轻就传出个“贤王”的名号,当今便更不肯将这特殊的恩典给他。

各方僵在一处,各自都进退不得。

王夫人等再着急都无用。

这时,荣府列位小姐的表现又各有不同。

首先切身关系的迎、探、惜三人。迎春骨子里受老庄影响的一面使出来,在此时尤为镇定平静,担忧的亦是元春本身;探春心气高些,也只肯暗地里打探消息着急;惜春却有些左性,又小孩儿气盛,私底下说要与大姐姐一起出家作姑子去。但因有迎春这个最大的不慌不忙,下头两个妹妹便像有主心骨一般,表面上倒也过的如常。

再是四位客居的姑娘。事情刚发生,史湘云就被史侯府接了回去,侯夫人对她态度之强硬前所未有,湘云只得悄悄嘱咐宝玉日后别忘了提醒老太太使人去接她。过了几日,薛姨妈也借口咳嗽腰疼叫宝钗家去,这些日子薛姨妈虽常到贾母、王夫人处排解说话,但宝姑娘却犯了春癣不曾露面。至于另两位黛玉和云安,她们一个林如海鞭长莫及,只怕还未收到信儿;一个身份尴尬,有自知之明,不言不语不掺和。这两人都心明眼亮,知道这事躲出去怕也无用,索性安心同迎春一处摆弄那一院子的书本字画。

荣府其余人中,贾母是真犯了头疼病,受不得嘈杂,除了宝玉,一并连姑娘们都不让到上面去了。贾赦一味躲在自己宅院里高乐。贾政觉息悟性还不如后宅妇人,最开始还想北静王尊贵、且与自家亲厚,便是贾母大发雷霆后,贾政还有三分懵懂,初二日还到应请到家塾观礼,一直到发生了家塾门口的事情羞回家中才渐渐悟了真意,于是愈发羞的不肯出门。贾琏精明,一早就躲到屋里不出头。贾环贾琮、贾兰等还小,无人在意他们。这里最‘可恶’的却是贾宝玉,贾宝玉早就听闻北静王最是个文雅俊美的贤王君子,深恨无缘得见,这位公子惯来不耻理学教条,因而倒一厢真心为他大姐姐‘厮配得才貌仙郎’而高兴了——亦是这满府悲怆里独一份的快活。

且说王夫人对熙凤又掉一缸眼泪,因贾母深怨她自作主张,只得打发凤姐到上院里打听情形。

王凤姐出了荣禧堂,顺儿悄悄来告诉:“安姑娘好好儿回来了,也未曾惊动上头。”

凤姐点头:“知道了,你去告诉妹妹,我忙完了去看她。”又马不停蹄往贾母上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