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厉狗蛋竟是垂头不再回答,本就难以平静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厉执脑中似乎能浮现不久之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臭小子也会亲热地管别人叫爹,那个人要比他这又穷又凶的刻薄魔头优秀百倍,可以让他再不用过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不被邻里小孩欺辱,教他礼义廉耻善恶之报,即使手脚有疾,也像个体面的人一般活着。
想到这些,厉执才仿佛明白过来——原来司劫,打的是厉狗蛋的主意。
这就说得通了,他此番上门为何一直举止诡异,装出一副与他相熟的样子,定是因为要在厉狗蛋面前做足了戏,好让厉狗蛋心甘情愿认他这个爹。
厉执看着厉狗蛋的目光逐渐泛冷,没办法,自七年前开始,厉执不论面对谁,最先想的,总是人性的恶。
看眼下情况,臭小子对司劫的印象不差,毕竟那样一个风光月霁的人,谁都会想要亲近,离开他怕是迟早的事。那他还不如率先推他出去,长痛不如短痛,他独自赶路,再无牵挂。
厉狗蛋这时也凝视着厉执,虽说他不知道厉执发生了什么,但过早成熟的心性,到底叫他敏锐地察觉到厉执几番情绪变化。
便见厉执一双眼底明明灭灭,又沉默片晌,将厉狗蛋放回去。
“你……还是在这等着,我要出门一趟,带上你其实不太方便。”厉执低低说着,竟连头都抬不起来,只麻利地将几件东西收进包裹,佯作自如地叨叨,“那道长再来找你,你就先跟着他,他总归饿不着你。”
心足够凉薄的人才活得久,他这么不断告诫自己,终是压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另一番话。
一时间,屋内仅有的一点温度像是都消散了,屋檐底下蟋蟀的叫声变得异常响亮,入秋的深夜凉风浸骨,尤其才下过雨,破旧的草房更是萧瑟。厉执窸窸窣窣地把叠好的小包袱背在肩上,忍不住回头,见厉狗蛋仍是静静坐在被褥间,与司劫其实有五分相似的小脸紧绷,就那么看着自己。
外头一股劲风忽地刮起,卷得身后破门“嘎达嘎达”直响,又灌进来,给厉狗蛋睡得松垮的粗布外衫吹开,露出单薄的里衣。
厉执下意识上前,便想给他重新穿好,不然指定要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