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贺女士顿时心虚,赶紧缩回身来。我去拾那张绣了一半的帕子,手忙脚乱间,不小心抓到了纱线剪,我中指一侧被划破道口子,鲜血顿时往外涌。
完了完了,我要晕了。我赶紧屏着呼吸扶桌坐下,别过脸去摸纸巾,不敢看那流血的手。我还没说什么呢,贺女士先低低惊叫起来,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她打开药箱找棉签和止血药,飞快地给我按上。
她慌里慌张,手也哆哆嗦嗦的,好像比我还紧张。手被她那么一握,我反倒是安下心来,她温暖又厚实的手掌把着我的手背,我坐在那儿任由她鼓捣我的手,渐渐地我呼吸平复了,心跳也一点点落回去。
好半天,她松口气说:“好啦,没事啦。”
我瞥眼去看,我指尖的血擦干净了,伤口上敷满黄褐色的止血粉末。血止住了,现在只看见一条直线刀口。我点了点头,神色还有点发滞。贺女士却忽然摇着我的胳膊,偷眼瞄着楼下说:“你别让他看见,好不好?他见了肯定要生气的……”
只是不小心划破了手,这么寻常的事情,赵知砚干吗要生气?我想不通,也只当是她又有些神志不清了。不过我还是答应她了,反正东西也都是赵知砚拎着,傍晚临走我将手缩进袖子里,上车时我还回过头给贺女士挤了挤眼睛。我自以为没露馅,结果才刚拉上车门,赵知砚就偏头看过来:“手,给我看看。”“啊?……”我静止了。
赵知砚脸色不算好,拧着眉头,没等我反应,就把我的手从衣袖里拽出来。那道伤口已经合起来了,不过还没来得及结痂。因为割得不浅,周围皮肤淤血泛着青,他看了一眼,探身拉开副驾驶前的置物夹层,翻出一盒创可贴扔在我腿上:“自己贴。”
我扁了扁嘴,把创可贴的包装撕开。余光里,车窗外的贺秋兰女士正灰溜溜地往公寓跑,我蓦地笑了声,虽然并不能搞懂这个男人在发什么神经,可也真是知子莫若母。
那声笑好像让赵知砚很不爽,他一言不发地拉过安全带系上,准备启动车子。但只是准备启动——他没踩油门,把着方向盘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后来我知道他在等什么了。
这死医生职业病犯了,在等着看我贴创可贴的操作标不标准。
那么我的操作究竟标不标准呢?那当然是不标准的。我才刚撕开包装,把创可贴拿出来捏在手里,他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中间的药棉不能用手碰。这都不懂?”
哦,原来还有这讲究呢。我有些理亏地扯扯嘴角,不过理亏归理亏,气势不能输——“你凶什么啊?!就不能好好说话?”“……”
赵知砚被我反手暴击,一下子瘪了。他动动喉咙,无语地侧过身,把我手里那张创可贴抢过来揉皱扔掉,又重新拆了一张:“手给我,我贴。”
我竖起中指往他面前一递,赵知砚顿了顿,掀起眼皮瞪我。我笑问:“怎么啦医生?”他也不搭理,重新垂下眼帮我包创可贴,微凉的药棉覆上伤口,胶布围着我的手指仔细贴了一圈,空气里开始有淡淡的药水味道,他轻抿着唇,很像那个下午蹲在地上剪我裙子的模样。
手指包好了,他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松开:“今天怎么没晕血?”听这话他还有点失落是吗?我冷哼道:“小说男主角这时候一般是问疼不疼。”赵知砚说:“这点小伤,再疼也死不了人。”“……”
我跟这人算是聊不来了。我翻个白眼,赵知砚笑了声,没再多说,踩下油门拐出碧秀园。过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他走了相反的方向。我扭头好奇:“去哪儿?”“西边有个商业城新开业,晚上去那儿吃个饭。”
这人是跟谁学来的这种霸总语气,他说去哪吃就去哪吃,他问我意见了吗?我张口结舌,正准备吐槽他直男思维,无意瞥见了我包严实的指头,我脑子转了转,又似有所悟——难不成是见我伤了手,觉得我没法做饭了?
“是因为我的手吗?”我直接问。.赵知砚斜眼看导航:“想吃粤菜还是川菜?”我大笑:“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他神色淡淡地看我一眼,还是没接茬。后来干脆不理我了,目视前方,半个眼神也不再给。
我侧身望着他,天色暗了,周边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接连晃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脑子里闪过些混乱纠缠的念头,我忽然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好平静,平静得甚至都有些美好的味道了,让我忍不住去想,就这样继续下去似乎也不错。可真的不错吗?一转念我又莫名地觉得可惜。可惜什么呢,却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