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了半晌, 把视线移开。男人总喜欢有话直说,现在我也就入乡随俗:“初雪的项目我负责不了了,明天我会去找领导谈,让他换个人带。到时候的工作我会交接妥善,不耽误你们落地,至于上周你发我的文件,那个构想我认为……”
“解释。”他没耐心听,直接打断我。“什么解释?”“换人的解释。”
他说着放下了咖啡,抱臂慢慢后仰。整个人陷进座椅里,有些冷淡地盯着我,我不去看他的脸色,只回答说:“私人原因。”“私人原因?”他笑了一声,“是因为赵知砚吧。怎么,上回在你公司前说了两句话,他就不高兴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沉默着,他又把玩一阵杯子:“这是你自己的工作,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你至于为了他放弃这么多吗?”“多吗?我没觉得。”我说,“而且这个项目,原本我就没想接。”
他似乎有点意外,听完扬了扬眉,歪着头仔细打量我。静默片刻,说道:“梁初,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话是耳熟的,微怔间我记起来了,是赵知砚也这样说过。当然了,我知道他们所谓的“以前”并不会是同一个“以前”,赵知砚说的是高中的我,现在陈炀说的,大概是指那十年里的我。但巧合般的重合终归有些戏剧化,让人觉得冥冥之中有些天意。我回过神,追问句“哪里不一样”,陈炀却不答,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着:“……不过区别也不大,自作主张的性子还是没改。当年一句解释没有就跟我分手,现在也是,我这么重要的项目,你说不负责就不负责了。”.
他翘起腿,两手交叉拢住膝盖:“梁初,我该说你变了呢,还是没变呢?”
“人都会变的,这没什么稀奇的。”我不想多讨论,“项目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交接好,我会找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接……”“不会有人比你合适,”他看着我,“你能换成谁?我收购初雪的意思,除了你谁能明白?我也只想让你明白……”“陈炀,”我打断他说,“我们早就结束了。”
他的脸一下子僵硬下去,而我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一时竟觉得有些轻松。我望了他良久,轻轻吸一口气:“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结婚了,你也结婚了,我们的以前都过去了。现在你要收购初雪,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法干涉,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但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完那些话,陈炀低着眼不做声,手指用力掐着那只杯子。我别开脸去,窗外夕阳正是最漂亮的时候,我们一直对坐着,那样沉默了很久很久,后来我喝完最后一底咖啡,放下杯子去拉单肩包的拉链:“对了,还有这个,还给你……”
我去背包夹层里找那根软银圈,可翻了好久都没找到。明明记得上回放在了那里的,现在却不见了,我一时没想明白,还在机械地继续找着,陈炀等了一会,出声问道:“什么东西?”“是……”
我还没说出来,他忽然笑了一声,好像也并不在意那是什么。我也实在是找不到了,心里有点纳闷,恍恍惚惚地把包又重新拉上,陈炀大口喝完那杯咖啡,杯子顿回桌上时,响声沉沉的:“你想跟我了断,可以,不过今天不行。”
我抬起眼:“你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思,”他从衣袋里摸出烟盒,衔一支在嘴里,“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总不能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那年你提完分手就走人,现在也没商量就要扔了我的项目……梁初,我也不欠你什么,凭什么一切都随着你呢?”
我盯着他不说话,他点了烟吸一口,慢慢吐出一团雾:“你说从今以后都不见面了,我不同意。我偏要再见一次。”“那又凭什么随着你,”我说,“你说见就见?”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刚才找了半天,是忘带了吧,”他说,“明天约个时间,你把它给我。”“找不到了,可能是丢了。”我说,“也没什么意思,不要也罢。”“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他又说,“那年你走的时候落在家里的,是你的东西……”“我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就算有,我也不要了。”“不行,我一定得给你。”.“……”
我们一来一回周折了好几句,那场面有些可笑,在我眼里毫无意义:“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说了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