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听见似的,仍定定地看着她。梁初没有言语, 落下眼去看他的嘴唇, 他紧抿着,有些发抖,很快他又开口了,这次声音柔一些, 似乎在竭力稳定情绪:“你……生病了?”
指间的凉意在手背蔓延开, 他轻轻摸着她的手:“疼吗?”
有潮湿的风刮过眼眶,梁初无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他们分开时间不算短了, 他倒好像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瘦,也还是从前那副老样子,一急起来呼吸就重,总是不由分说地出现在她眼前,皱着眉,下意识来抓她手腕。
她挣了挣,没挣脱。于是淡淡说道:“松手。”
闻声如触电,他立刻松了。手指惶惶然地停在半空,想缩回去,又犹豫着什么,他混乱地呼吸,目光还胶着在她脸上,似是试图通过她脸色判断她有没有不舒服,也似乎只是单纯地等她接着说下一句。
可她没什么可说的,只好平静地任由他注视。双手背到身后揉一揉手腕,其实不痛,不过是被他握得有些凉了,一边揉着,一边别开眼:“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她语气冰冷又倔强,赵知砚想再问她,却也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开口了。他梗着喉咙看她一会,垂手将那片子拿起来再看一遍,病灶阴影的情况太糟,看得他脑子完全木了,什么都没法思考,直盯着那张胶片发呆。
以至于后来她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听得模模糊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亏得你还是个医生。”她轻轻说,“不知道先核对一下名字?”
“什么?”他猛地抬头。
“我说……”梁初看着他,声音有些无奈,“这片子不是我的啊。”
赵知砚怔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去右上角看信息。一看还真是,姓名拼音不是她的,年龄也比她大一岁。“梁……”他语调不稳地念着,好没出息,明明都放下心来了,怎么声音还是抖的。
“梁媛,”她出声解释,“我一个远房表姐。前阵子在镇上医院查出肺结节,乡镇里做不了,就来这里找我了。”.
赵知砚用力闭了闭眼睛。
黑色胶片被他捏在指缝间飘摇,如风中一片枯叶。他耳边机械地重复回响她的话,消化确认她的意思,一遍又一遍,心跳总算慢慢平复下去,手指尖也才开始回暖。.
而尘埃落定,只剩尴尬。也或许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现在他精神有点恍惚,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没话找话似地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姐?”
“唰”地一下,胶片被人快速抽走。毫不留情地装回袋子里,她整理方才被他夺过时揉皱的边角,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我的事,你也不必什么都知道吧。”
这话半嘲半讽的,赵知砚猛回过神,哪能听不透她意思。也就瞬间记起些从前的事,他心里闷钝发紧,苦涩地笑了笑,低声说:“是我不对,抱歉。”
梁初倚着问诊台,她面无表情,也不答话,看上去没兴趣跟他多谈。随即赵知砚垂下眼,后退一步:“你没事就好。那我……我先走了。”
她到最后也没再回应他一句,就那么默然看着他转身。窗外边阴雨连绵,他穿一件烟灰色的大衣,离开时微低着头,整个人郁郁沉沉的。她心想,倒与这天气相配。
褚霖站在楼梯口远远目睹全程,这人刚才疯了一样冲过去,转眼间又游魂似地飘回来,痴痴呆呆的像被夺了舍。他不明情况,目光在遥远处那道黑色身影与慢慢走近的赵知砚之间来回游移,等这行尸走肉挪到他身边,他一把拦住:“哎哎!哥,你往哪走呢?”
赵知砚看他一眼,他脸色很差,不是生气,而是毫无生气。一只手正搭在防火门上,似乎还在状况之外,褚霖没好声地提醒:“你傻啦,推这门是几个意思,要回去啊?不吃饭了?”
这才记起他们原本是要出去约一顿午饭,不过横生这么一出,现在哪还有心情。赵知砚“嗯”一声,抬手捏捏眉心:“改天吧,今天不想吃了。”
他说完推门走进楼梯间,没再管身后的人,厚重的防火门“咣当”一声摔上。褚霖茫然回头,问诊台边那个黑色身影也早已不见,他回过神来,赶紧进楼梯间去追赵知砚,也不知道这人腿是有多长,他一路狂奔着迈台阶,硬是没追上。
队友中途掉线,褚霖的大餐泡汤了。一边骂娘,一边去办公室储物柜拿泡面,去开水房时又碰见这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