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砚无言以对,哽了半晌,拿杯子喝口水又转身往外走。褚霖立刻探出脑袋:“哎你干吗去?吃饭的话带我一个。”“你接着看吧,”赵知砚没回头说,“我不吃饭,去查房。”“嘁,神经,”褚霖缩回脖子,“大中午的查什么房。”
“嘭”的一声,赵知砚摔门而去。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位帅哥是不是家境显赫,显赫到来这儿工作只是富家公子体验生活,并不靠它养家糊口。也或者他跟胸外主任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打杂偷懒混日子,完全不担心被辞退。
但也只是那么一想,实际上赵知砚知道,褚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马虎一点,也幸运一点。总是大咧咧、开开心心的,做事不算多么出彩,但也没出过什么大岔子,遇事考虑得不太多,却也从没摔过大跟头。总是过着过着,一切好事坏事就都过去了。一直以来,赵知砚认定这叫做“傻人有傻福”,不过如今想想,也该承认,相比起他自己这总锁着眉头瞻前顾后的,倒好像还真是褚霖活得更轻快些。
大概人都倾向于性格互补,电梯缓慢下行着,赵知砚静立回忆所有曾吸引过他、或是他与之交好过的朋友,似乎无一例外都有那么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单纯又快乐的人。
例如这么多年从同学走到同事的褚霖,例如读大学时那位总是和蔼笑着的教授。例如小区门外常年晒着太阳摆摊卖报的奶奶,也包括后来得了病,才终于变得简单、开心起来的贺秋兰。
想来他是个不怎么快乐的人,所以才总如飞蛾补火般,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些散发快乐的人。而这倾向又是从何源起呢,他默然回溯,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他早记不清了。
正出神时电梯门开,他抬头,一眼瞧见病区中央的护士台边站着一个人。看得出天气热了,大衣被她换成裙子,许是才从外面进来,颧骨也热得有些发红,手里提两个购物袋,身体微微前倾,正跟护士说着什么。
看她神情没什么特别,过一会,又见那护士抬手指病房方向,赵知砚明白了,原来只是问路。这偌大的病区弯弯绕绕,那人记性不好又兼路痴,也难怪只是去趟超市,回来就忘记了怎么走。
赵知砚没忍住,站在那儿笑了笑。看着她背影拐进走廊,这才迈步走过去,小护士也早看见他了,笑着跟他问声好,端详他一阵,又问他怎么刚才不过来。
这小护士向来本分,现在多嘴多舌又笑得另有他意,赵知砚直觉不对劲。他皱眉审了好半天,小护士终于老实交代,告诉他这事儿昨晚就传遍整个胸外了,说某某病房的家属是赵医生前妻,离婚不到一年,害得赵医生念念不忘,这不最近赵医生实在受不了了,打算拉下面子跟人家求复合。
“这话谁说的?”赵知砚声音冰冷。“那个……我也不太清楚……”“是吗?”“啊不,我知道,是……”眼前人脸色太可怕,小护士赶紧改口,“……是褚大夫。”“……”
寡言涵养如赵知砚,还是忍不住吐了句脏。表情没控制好,他黑下脸,房也不查了——反正原本也不是为了查房来的——他乘电梯原路返回,去办公室找褚霖算账,那人球赛看完了,正弯腰翻他柜子里的泡面,一手一个口味,纠结吃哪个好。
赵知砚推门而入,劈手夺过泡面。随即低眼冷冷打算质问,褚霖惊讶抬头,赵知砚没来得及说话,褚霖打量着他,神色更惊讶了:“你怎么了?怎么耳朵这么红啊?”
空气凝固几秒,赵知砚把泡面桶重新丢回褚霖怀里,转身去卫生间洗脸。“你什么毛病!”褚霖抱着泡面在他身后叫,“哎,你吃不吃?吃的话我帮你也泡一桶啊。”“……吃,”赵知砚横他一眼,又说,“我要红的,不要绿的。”
洗脸用时一分钟,发呆用时四分钟。等赵知砚回来,办公室里已经到处都是泡面的味道,他顺手掀开盖子看,泡好的面上恭恭敬敬摆一根肠,褚霖其人何时这么大方过,多半是为了心虚赔罪。
他也没说什么,拉过椅子开始低头吃面。刚才洗脸时发梢上沾了水,到现在还偶尔落下一滴,正吃着,褚霖抱着面桶凑近,歪头看看他,然后笑嘻嘻说:“哟,不生气啦?”
赵知砚手里动作停顿,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