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站在堂屋前,望着他,心底一下彻底松了一口气。
待人进来后,他主动说道:“我昨日离开,锦衣卫已经开始封锁四周,所以我躲在一家农院,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出来。”
搜城也需要时间,卓定躲的农家小院,昨晚没被搜查。
他正好躲过,等今个一早,天亮之后,街面上的人多起来,他才跟着人群混了回来。
沈绛这才放心了。
锦衣卫连着在京城查了三日,结果却连一片毛都没找到。
反倒是弄得整个京城怨声载道,指挥使尹晋脸上无光,把傅柏林叫过来狠狠骂了一通,而他转头也被永隆帝训斥了一通。
没办法,日日这么搜查也不是办法。
于是只能暂时撤了回来。
这次锦衣卫弄的灰头土脸,朝中有些大臣可是极开心,毕竟锦衣卫这些人飞扬跋扈惯了,心底只有皇上。
说句不好听的,连太子这个半君,都未必放在眼里。
沈绛这几日一直在揣摩着,周叔最后给她的东西。
一枚印章。
上面刻着沈作明三字,这应该是爹爹的私章。
他为何要给自己一枚爹爹的私章,是可以调兵还是能调人?
不过沈绛之前猜测的确实没错,破船尚且有三千颗烂钉。沈家表面上是败了,却不至于真的一泻千里。
爹爹手里总归是留下些东西的。
况且他在西北大营那么多年,手握兵权,即便如今皇帝撤了他的军职,将他打入牢中,西北大营的诸将士就不会觉得心寒吗?
毕竟真正带着他们血战沙场的,不是端坐在皇宫内院的皇帝。
而是他们的大将军沈作明。
只可惜周叔还什么都没说,就平白丢了性命。
沈绛忍不住握住手心里的私章,牙根都微微泛着冷。她这两日已经开始让卓定他们,去打探定国公府的事情。
大姐姐如今在国公府里,究竟如何,她总是要知道个清楚。
朱颜阁。
沈绛正在查看最新款的口脂进度,姚羡做事还是靠谱,她不过是给个思路,他竟全部办妥了
。
街面上跟雕刻有关的手艺人,他不计成本全都请了。
一开始确实是费了些口脂,可是架不住熟能生巧,这不,第一批雕花口脂就做出来了。
就等着花朝节一块上货。
自然,底下的侍女也给来访的客人都透了口风。
这些个贵女喜欢什么,不就是独一无二。旁人没有的,我有,这份体面有了,即便再多的银子花了,依旧还是觉得值得。
沈绛正在上头看货,姚羡自夸道:“你看这花神像,画的可好。”
她点头,一边盯着看一边轻笑:“确实好看,只是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为了方便雕花,这次的口脂盒子做的比之前的大,不过口脂的份量不增,只是比之前略薄了几分。
“你再瞧瞧,像谁。”姚羡得意道。
沈绛又盯着看了会,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姚羡说:“我可是照着你的模样,叫人刻的。”
沈绛一怔,她撇向姚羡,就见他无奈道:“那些个神女像,我左瞧右瞧,远不及三姑娘的花容月貌。”
如今沈绛时常会着女装,毕竟她也算是店里的活招牌。
偶尔从在店内那么一站着,便有人会偷偷问侍女,这位姑娘唇上用的口脂是哪种颜色。
要不是她生性低调,只怕早已经带动了满城女子的审美了。
虽然姚羡对沈绛并无越矩的心思,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美的三姑娘站在他面前,他也是会看的失神。
“就当是三姑娘你为咱们朱颜阁,再当一回活招牌。”姚羡对她拱手作揖。
正好,侍女上来:“沈掌柜,方姑娘和姜姑娘来了。”
“快请她们到内堂来坐,”沈绛说道。
很快,方宝宁和姜妙都被请了进来,两人虽见多识广,可是一进了内堂,瞧见她还先开口道:“沈姑娘,你家口脂的颜色,实在是太好看了。”
说话的是方宝宁,她本就是个活泼性子。
姜妙跟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嘴角轻扬,整个人似比之前从容大方了许多。
“你们可有特别喜欢的颜色?”沈绛问道。
方宝宁道:“全都喜欢,恨不得都带回家去。”
沈绛笑了笑:“待会我让人给你们包两套带回去,一人一套。”
“那怎么能行,我只是说笑的。我自个有银子,怎么能让你破费。”方宝宁一下急了,她说都喜欢,是出自真心的。
朱颜阁的口脂不仅颜色丰富,而且敷上唇瓣之后,有种润泽舒服的感觉。
姜妙也点头说:“方妹妹说的是,若是沈姑娘这般做,只怕日后朱颜阁的大门,咱们两个都无脸踏进来了。”
这两个姑娘都是骄矜的性子,知道无功不受禄。
沈绛说要送她们东西,虽然心底开心,可是却坚持原则,坚决不要。
沈绛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说:“你们先别着急,之前在映雪堂时,若不是你们两个帮忙,朱颜阁的名声也打不开。我谢你们是应该的。”
姜妙却摇头,她说:“沈姑娘此言差矣,朱颜阁之所以能风靡京城,是因为朱颜阁不仅口脂好,而且还有你们的奇思妙想。给每种口脂附上一个节气的名字,不仅好记而且好听。”
方宝宁赞同道:“就是,我最喜欢的就是小雨的颜色,粉粉嫩嫩,像极了落雨时的春日。”
果然,姑娘之间一说到这些胭脂水粉,便有说不尽的话。
于是沈绛着人端了茶水上来,三人在朱颜阁的二楼,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沈绛来了京城之后,还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二楼的视线不错,从楼上看下去,便能瞧见街面上的车水马龙。
直到方宝宁突然低呼一声:“咦,她怎么也来了?”
“谁?是方妹妹认识的人吗?”姜妙也难得来了兴致,凑过去看。
方宝宁指了指下头,说道:“沈芙绫呀,我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出现。说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去映雪堂了。”
沈芙绫。
沈绛在心头默念着这个名字,竟是有种隔世的恍惚感。
姜妙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柔柔道:“自打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之后,她便低调了许多。我听说她跟她姨娘,一块回了她外祖韩家。”
“说来她倒是走运,自家虽败了,可总还有个外家能依靠。”
沈绛微抿了口茶水,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说的是?”
“沈芙绫,她本是长平侯府庶出的姑娘。长平侯府,沈姑娘你应该知道吧,说起来你还与她一个姓氏呢。”方宝宁小嘴倒是
没停。
方宝宁说到这里,轻皱鼻尖,低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长平侯爷是个大英雄。”
姜妙突然低声道:“方妹妹,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乱说话嘛。也就是跟你们在一处时,我才敢这么说的。”方宝宁微吐了下舌尖,俏皮道。
姜妙叮嘱她:“祸从口出,特别是这种朝政大事,不是咱们闺阁女子可以擅议的。”
相较于方宝宁,姜妙的性子就谨慎许多。
沈绛倒也没气恼她这么谨慎的态度,反而跟着点头说:“姜姑娘所言极是,方姑娘日后可要记得谨言二字。”
方宝宁立即捂着嘴,嗡声嗡气说:“我以后一定不乱说。”
待她放下嘴唇,才小声说道:“我现在可以说别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