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挨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斥责,乖乖闭上嘴巴,眼泪吧嗒吧嗒掉得更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哭?”龙王太子佯怒吓唬蠢东西。

蚌忍不住,它长得丑,变了人也呆滞蠢笨,傻头傻脑,唯独蚌珠是所有同类中最大最好看的,可主人依旧不喜欢。

没脑子的蚌噫噫呜呜哭岔了气,眼瞧着主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像暴雨来临前东海上空乱云翻滚的天,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发雷霆,一口吞了它。

只是,龙王太子并没发怒,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吞一只填不饱肚子还咯牙的海蚌,他摘下皮手套,在叫人烦不胜烦的哭声里,眉心夹着一点懊恼,眼里含着两分无奈,不大情愿地拿起那颗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用处的大珠。

一墙之隔,乱成一团的运输所院墙内,管家中气十足,“就凭你这身破铜烂铁?”

宝贝给人拿去,蚌果然不再哭了,高高兴兴扭过脑袋,两只小眼睛又瞄向了路边的碎石头。

架着二郎腿坐在轿车后座里的人将手里浑圆美丽的珍珠放进风衣侧边口袋,并没多看一眼,深沉锐利的目光始终扎在车窗外没什么好看的杂物堆上。

墙内怒火冲天的少年人满腔愤恨,歇斯底里,“破铜烂铁,也要你的命!”

龙王太子轻轻笑了一下,他不该来。

管家下车前百般叮嘱,“其实你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你父亲手段高明,时机未到,我们绝不出手,万一失手了呢,能找帮手的就找帮手。”

他随口笑问,“那您这又是干什么来了?”

夜叉扶正脸上的单片镜,神情严肃,语重心长,“公子,等帮手是等帮手,不能因为帮手没到,就让宵小之辈欺我东海无人。”

“正好,杀身之仇,我也等不了了,不如让我试试。”他真正想说的是,等已等了,何必急在一时,欺便欺了,好过枉送性命,这仇已报了三千年,究竟何时才是个了结?

可他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说,仅仅是生出这般念头便已是奇耻大辱。

夜叉黑着脸将他一把拽了回去,“胡闹,忘了上回他是怎么伤你的?”

“旧事勿提,上回大意。”

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他最熟悉的那种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神情,那神情之中包含着数不清的牵挂与难以言说的担忧,那双少有笑容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怕他莽撞冲动,怕他无事生非,怕他不知天高地厚惹来强敌,怕他技不如人白白丧命。

“公子,就让我来试试吧,毕竟有一回的重生哪吒,是我杀的。”

已经许久没见管家使他那柄混元金刚锤,龙王太子知道,父亲倚重信任的东海夜叉是有真本事的,不像他这个没用的儿子,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轻而易举就被人世间的浮华靡丽揉碎了筋骨,压折了志气。

他目送管家下车,终究没有说出半句阻拦的话,杀身之仇,不能不报,哪怕稍有迟疑,父亲即会以他为耻,龙族亦会因他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