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崖会泉的尖刻好像就终于也刺到了沃修。

“过滤器”在越发难听的话下似乎也渐渐失灵,不是对于什么样的遣词造句都能过滤下去。

沃修彻底闭上了嘴。

而沃修一安静,崖会泉本质上也并不是一个擅长唱独角戏的人,等把自己曾经未完的话都说完——甚至一不小心还说出了额外的东西。

他鼓胀的情绪逐渐回落,忽然发觉自己随后也再没话可说。

并且情绪落下来时,还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空落感,也没有预想中的卸完情绪负担后的放松。

于是他们谁也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沉寂下去,两人陷入一阵相顾无言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在壁灯投下的那一点微弱光晕里,是沃修又先开口。

他说:“让我回去,起码也得帮我解开手铐。”

崖会泉有轻微的一顿。

说赶客话的人是他,明嘲暗讽的是他,确认身份后再次见面,劈头盖脸就把对方一顿骂,追了一份时隔快一年半载的债的也是他。

可对方真的要走了,语气平平,没有被他过于激怒的样子……也没有想再和他说什么的样子。

崖会泉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但这种体会,对他来说,就和他刚才莫名其妙生出的退避心一样,它们都是基于未名情感诞生的衍生物。

根源暂且不明,他对衍生出的东西就更难以把控,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心悸算不算一种来自直觉的提醒,也不知道,假如这真是一份提醒,那么一个情感观念健全正常的人,会在这种时刻怎么做。

崖会泉没说什么,只沉默着将手铐开了。

“谢谢。”沃修对他说,很礼貌。

然后沃修把那只白手套放在桌上,客气地颔首,起身走出去了。

崖会泉:“……”

崖会泉没有目送他,只目光落在前方一点,靠耳朵来清楚听见开启的电子门滑过门槽,人是真的走了出去,外面的站岗卫兵依稀还跟沃修打了声招呼,沃修好像还主动对不便闲聊的卫兵说:“你们将军还在里面。”

有个年纪应该比较轻的卫兵“啊”了一声,后面的话便听不太清。

因为电子房门很快又重新合严,房门上的降噪隔音装置启动。

房间安静了。

崖会泉站在只剩自己的房间里,他忽然便发现,壁灯的光线是真的暗。

他站在壁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金属门上有一个竖条形的透光部分,它不透明,但能映出房间内外的光线,外间走廊的说话声传不进来,光却能顺着门上的竖条落进屋,把近门的一小块地界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