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就十几秒。

这种关头,人对于时间的感知总不太准,容易因为心思全在其他事上而出差错。

沃修是个在崖会泉面前有许多温和跟耐心的人,他最急躁,对这个人怀抱最坏心思的时刻都留在很久以前。崖会泉好像不上不下的尴尬住了,沃修就主动抬起两人还交握着的那只手,闹着玩一样拉着它们在崖会泉眼前晃了晃,唤回这人注意。

他另一只空手把自己撑起来些许,崖会泉下意识顺着他的起身往后退,沃修的手肘支在床单上,凑过去。

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把谁吓跑似的,目光不错地看着前方的人,又问了一遍:“真的让我来?”

崖会泉沉默了又一小会,彻底退开了。

客卧虽然在变作猫屋前长期无人居住,这栋房子以往也从没招待过需要留宿的客人,不过客房用品的规格跟主卧齐平,床垫会自动调节支撑,妥帖包裹人体。

崖会泉就正陷在那里。

他的睫毛跟头发同色,在被水汽打湿后变得更黑,衬在皮肤上像一片鸦羽,沃修凑过去亲吻那片羽毛,换崖会泉垂下眼睛,薄眼皮上泛起了被人工染上去的一点红色。

常年被军装一丝不苟遮盖的躯体也是苍白的,它经年累月的进行着太空作业,和主人那颗比较爱跟人捉迷藏的心一样不爱见光,沃修就盖过它,小心将它笼在自己投落的阴影里,像给失去遮蔽的它重叠上新的人形罩子。

“……有什么好看的?”崖会泉空着的那条手臂横在眼睛前,也不知道是想自欺欺人地不去看眼前这幕场景,还是嫌有个人把他的眼皮吻得太烫了,他得手动挡住,摆出这地方暂时谢绝再亲的架势。

沃修反问:“有什么不好看的?”

星盟比域外联合更注重形式美,各行各业的领头人物还有“形体仪态”这项考核标准,秃头和超重都会登上负面.新闻,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将军们的伤痕就也不再是功勋,是不体面的,公开报道时容易对无辜公民造成视觉冲击,需要定期医疗消除的坏东西。

眼前的人比自己年长十岁,也提前加入星际战场十年,沃修追着对方的脚步一路前行。

可他在这人身上看不到一点风霜摧折的痕迹。

它们被最精密的医疗舱和祛疤膏悉数消除了,留下得只有近乎完美无瑕的身躯。

他追逐过的人多年如一日的磨砺自己,摆在眼前的一切像出自顶级艺术家之手的雕塑,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又还带着极致打磨也换不来的柔韧起伏和潺潺流淌的生命力。

崖会泉把手臂微微从眼睛上方移开了,投过来的眼神好像是准备怼人,又倏然失语,眼睛在沃修的动作下轻轻眯了一下。

“算了。”他想。

崖会泉把自己之前随口现找的理由捡了回来,他收拢手指,和沃修仍然交握的那只手被扣在枕边。

“反正这是……”他话音有细微的一顿,再才接着说,“说好给你的奖励。”

然而这个说法被沃修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