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我不悔。”
岱钦附在齐绍耳边,呼吸灼热而沉重,喉咙里发出类似愉悦的笑声,愈发收紧了抱着对方的双臂,沉沉地将剑刃刺透了自己的身躯。
他曾说若是齐绍背叛他,他会亲手杀了齐绍,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做不到。
如果他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才能结束这一切,岱钦竟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这是他最后的选择,是他的冤孽、他的命运,他求仁得仁、无怨无悔。
而他只想在最后这一刻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哪怕他会因此利剑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我,我们就不再是敌人了。”
男人低声呢喃,目光越过齐绍的肩膀,直直望向远方。
他那灰蓝色的眼眸在炽烈的阳光下接近透明,像是乌兰河中清澈见底的水流,又像是可达尔草原上一望无际的晴空。
岱钦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海东青,却只触到了一根柔软的尾羽,羽梢在他心上划出刻骨的裂痕,令他痛彻心扉,又甘之如饴。
而后雪白的神鹰展翅高飞,舒展双翼拨开乌黑的云层,飞向乍破的澄明天光,再也不见踪影。
草原上的狼王,穷极一生,也没有驯服他的海东青。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句出自唐陈陶《陇西行四首·其二》。
第40章 花落去
齐绍搂着男人逐渐失去温度软下的身躯,垂眼看向对方的脸孔。
所有的仇怨与恨意,都因隔了生死而显得不再分明,仿佛一切都在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刻消弭,只留下另一种越来越清晰的、齐绍从不愿意承认的情愫。
岱钦是他的一生之敌,却也是他此生唯一承认的对手,那样强大而危险如战神的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较量。
岱钦渴望征服他,他又何尝不渴望征服对方?
那些草原上的快意驰骋、并肩作战,天为被、地为床的抵死缠绵,大帐前,星夜下,熊熊的篝火和辛辣的烈酒,那些鲜血与疼痛、欲望与快感,还有男人背上振翅欲飞的海东青……
怎么会从没有一点心动过呢,不过是不可以罢了。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将士的头颅与热血,隔着不共戴天的国恨家仇,只要岱钦活着一日,他与他便一日是敌人。
男人的脸颊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与污泥,属于异族人深邃的五官却一如既往的锋利俊美,沧桑岁月也只给他留下了成熟的气度,没有苛待他半分。
此时他眼帘低垂,浓长的睫毛被血液沾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还带着未及消退的虚幻笑意。
齐绍凝视着男人的面容,心里忽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一股念头。
他曾与他无数次唇齿相依,或是强迫,或是半推半就,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后一次,齐绍缓缓地主动低下了头。
温热与冰凉相贴,齐绍甚至伸出了一点舌尖,笨拙而生涩地舔了舔那人干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