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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迈克尔·曼的镜头之中,他有意放慢整部电影的节奏,以一种缓慢的镜头营造出一种流光溢彩的流动感,继而形成一种无形的张力。但整体而言,他还是没有摆脱类型片的主流风格,包括机位的设定、镜头的切换、灯光的使用等等。

兰斯现在正在努力的方向,却是试图打破类型电影之中不可舍弃的与“现实性”的关联,而采用与众不同的光线塑造、寓意深远的画面质感、天马行空的镜头组合将观众与现实的联系切断,从内核思想到外在形态上,让观众脱离“这是一个发生在洛杉矶特定故事”的框架,而融入“这是一个社会的普遍形态”的泛情绪化之中,将剧本那庞大的主题核心挖掘出来。

这不仅仅是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

其实,兰斯在“上帝之城”中曾经尝试过,不过由于故事题材的特殊性,兰斯必须保留属于里约热内卢的特色,将贫民窟与社会根基之间的联系展现出来,所以兰斯并没有真正打破桎梏。这一次,“借刀杀人”的故事背景其实与洛杉矶没有直接联系,安排在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更多是营造出世界的恢弘感,兰斯希望昂首阔步地取得突破。

海登长长吐出一口气,隐隐约约地可以感受到血液之中的沸腾,难度越大,就意味着挑战越大。当初海登离开了电视剧剧组,选择了成为兰斯的合作伙伴,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童年情谊,更因为海登知道,兰斯不是一个保守之人,他总是会不断冲击自己的极限,无数的奇思妙想就像是一场豪赌,要么赢得一切,要么一无所有。

现在,继“上帝之城”之后,挑战又再一次到来了,海登不由就开始亢奋起来,即使现在他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才是他想要的职业生涯。

“呼……”海登深呼吸了一下,“再告诉我更多,再告诉我更多。所以,你对于角色的构思是怎么样的?”由于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海登需要深入了解兰斯的想法,期待着能够碰撞出火花。

兰斯沉吟着思考了一会,他需要做的,是剥离脑海里关于原版电影的镜头,摆脱迈克尔·曼对电影的设定,然后根据自己对电影的构思和架构来重建画面,从角色开始……

于是,兰斯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一串奶黄色的灯光之下穿行,那明亮的灯光并不张扬,反而是被限制在了一个圆圈里,几乎无法支撑起夜色的重量,所以整个夜幕缓缓下沉,只剩下一点点灯光连成的光链在深夜流淌,就好像是潺潺的溪流一般。那辆出租车就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行进着,宛若一座漂浮的孤岛。

第279章 大胆创新

“我希望营造出一种被割裂的孤独感,明明被喧闹的人群包围,但却有强烈的疏离感,有可能的话,甚至是当文森特和麦克斯被困在出租车之中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也因为光线的差异而被隔离了开来。人和人之间是相互联系的,处于一个空间之中,但那种看不见的空气墙却将关系疏远开来,泾渭分明地将个人与个人区分。”

兰斯的解释有些抽象,不过海登此时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就像你刚才说的,社会的压力将每个人都困在一个小箱子里,无数展开手脚。”

“对,就是这个意思。”兰斯点了点头,这种疏离和冷漠,让社会变得越来越残酷。

其实就像“罗生门”故事里讲述的一样,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解读这个社会,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发挥到了极致,滋生出来的黑暗开始腐烂生蛆。人类的渺小在社会大背景之下越发突出,社会的冰冷则成为罪恶的温床。

这种挖掘到社会本质的反思和震撼,电影里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台词也不会讨论,而是通过镜头、光线、剪辑等方式,融合到故事本身之中,让观众在观影结束之后自己进入思考阶段。

“我现在脑海里有这样一个画面,文森特、麦克斯和一名爵士乐手坐在酒吧里,三个人面对面而坐。”这是剧本里的一段情节,那名爵士乐手就是文森特的谋杀对象之一,“然后周围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比如说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艺人笼罩在聚光灯之下,但是酒吧里的其他客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却根本看不到具体的面容,而这三个人也在一束灯光之下,围绕着一张圆桌坐着,然后三个人都靠着椅背坐着,光线的交错将三个人都区分开来,我们可以用正反打来进行拍摄,镜头锁定在一个人身上,另外两个人就变得模糊起来,彷佛会消失在光线中一般,制造出一种强烈的抽离感。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利用极简的动作、细腻的表情、节制的手势参与到这种抽离而扭曲的空间调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