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站稳后,对着底下的群众大声宣告:“我是三年四班的夏天,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底下的学生一片哗然,好酷哦,单向的表白!
“这份感情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想在离开滨海的前一天,把这段感情做个了结。”
底下的同学们叫喊拍手给予夏天鼓励。
夏天略带酸楚地说:“喜欢你的日子很甜、很酸、很美好,可惜我给不了你一样的感觉,希望你跟她,可以过得很好,我一定也会找到那个,愿意陪我跑到终点的人。”
夏天擦掉眼泪,高举红色气球,“青春,就是要谈一场会痛的恋爱,毕!业!快!乐!”
红色气球飞上高空,站在夏天背后的裘小乐又抽出了她那把明晃晃的剪刀,上千个彩色气球被她一刀剪断,同时冉冉升到了空中。
夏天默默站在天台上,和气球道别,像是跟自己的青春道别,也跟这份感情道别。
一切或甜或酸的回忆,就让它们永远停留在记忆里,她要迈向更勇敢、更宽阔的人生。
薄荷和九饼一早就在吉米的带领下到了马拉松比赛的现场,吉米领到两个号码牌,一个给了九饼:“记住,你叫庄吉米,不用跑得太快引人注意,混在中间的人群里,拿个中不溜的名次就可以,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记得去拿跑完全程的那个纪念徽章。”
“我知道。”九饼贴好自己的号码牌,又帮薄荷贴好,然后跟吉米碰了碰拳,信心满满地说:“等我们凯旋!”
发令枪一响,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朝前跑去,薄荷和九饼都不是第一次跑全马,整个赛程对于他们毫无难度,再加上不用争夺名次,所以跑得特别从容。
九饼聊起第一次在马拉松比赛碰见薄荷的情形,嘲笑她,“那时候你可真弱,刚跑了两公里就瘫倒在地,幸好那次不是全马,否则我都没力气拖你到终点。”
“要不是我,那次你能拿头奖吗?你都没有给我分奖金,太不够意思啦!”
“可是我后来免费将你训练成马拉松选手了呀!”
“好吧,马马虎虎算你够意思。”正说着,薄荷的眼神突然定住了。
他们慢慢追上了刚开始跑得快,中段体力跟不上的人群,九饼顺着薄荷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变壮、变黑了的麦子正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鼓励她向前跑去。
那女孩儿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圆,像个洋娃娃一般,她边跑边跟麦子撒娇:“我真的没力气了啦,再跑下去可能真的会猝死哦!”
麦子见她步伐越来越慢,干脆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一头捆在了女孩儿的身上,一头捆在了自己的身上,拍了拍她的头说:“我跟你一起,你跑到哪儿,我就跑到哪儿。相信自己,要勇敢,你可以的。”
薄荷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起来。麦子果然已经不是她的麦子,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也会对别人说那些鼓励的话,而她,是不是早就已经被他遗忘?
她不想看麦子和新女友卿卿我我,就加速,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们。九饼连忙追了上去,跑了很远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一个学期,麦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薄荷跑得太快,心里又在想事情,转弯的时候便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一个矿泉水瓶,一脚踩了上去,整个人就往前栽去,趴在了跑道上。
九饼紧跟在薄荷后面,想把她拉起来,她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跑道上。她痛恨自己的软弱,不就是看到麦子已经有新女友了吗?为什么要哭?
薄荷埋住了自己的脸,可是九饼没有,所以麦子追上来之后就看见了他,很快就认出了地上的身影是薄荷。
他对九饼说:“我来照顾她,你去接着跑完全程。”
九饼不愿意,“还是我来照顾她,你们去跑吧!”他指了指跟在麦子身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一见可以休息,已经自动放弃坐到了跑道旁边的草地上。
麦子无奈地说:“我跟她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算跑下去也到不了终点,你去吧。”
薄荷不想辜负客户的嘱托,所以就擦了擦眼泪,坐了起来,对九饼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不要放弃比赛。”
九饼看薄荷的脸色已经淡然很多,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久别重逢,薄荷和麦子也需要空间来聊一聊。
薄荷知道自己在跑道中间很碍事儿,便站了起来,踩到矿泉水瓶的右脚崴了,疼得钻心,所以她单脚蹦着去了跑道外的草地上坐下,很快大赛组委会的急救人员就闻讯赶了过来,给她做了应急处理,又给了她一个冰袋让她敷着。
急救人员问薄荷要不要去医院,薄荷感觉已经好多了,就说不用,她在这里等朋友回来接她。
麦子带来的姑娘却抓着急救人员说:“我想去医院,我……我喘不过气来……我怀疑我窦性心动过速……”
急救人员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说她没有问题,但是她依旧坚持要去医院,急救人员只好让她上了本来准备用来接薄荷的担架。
麦子想留下来陪薄荷,那女孩儿却说:“陈迈,我害怕,你陪我!”她说的时候泪水涟涟,十分惹人怜惜,麦子只好对薄荷说:“等我把她送去医院,我们再约时间聚一聚。”
薄荷淡淡地“嗯”了一声。麦子走后,她却又把脸埋进了臂弯,眼泪不停掉落下来。
九饼终于跑完全程,拿到那个徽章,送去给吉米之后,就打了辆车赶回来找薄荷。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薄荷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草地上,显得格外的孤单。
“怎么就你一个人?麦子呢?”
“他女朋友不舒服,他陪她去医院了。”
“你也受伤了,怎么不带你一起去?”
“我没事儿。”薄荷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就是崴了一下,冰敷了一下午,已经不疼了。我们回酒店吧。”
“好。”
九饼背起薄荷,“这附近不好打车,我们去路口那边。”
薄荷趴在九饼的背上,心事重重地说:“我们改签机票,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去纽约玩儿的吗?”
“麦子说,想找我们聚一聚。”薄荷声若蚊蝇,“我觉得这种聚会很尴尬,不想去。”
夕阳下,九饼背着薄荷慢慢走在林荫大道上,风迎面吹来,十分舒爽。他慢慢地对薄荷说:“我小时候很怕泥鳅,看见泥鳅就会哭,所以同班同学总会抓泥鳅在回家的路上来吓我,我几乎每天都是哭着回家。我的狠毒妈妈,直接买了两条泥鳅,逼着我一手抓一只,抓了一下午,后来我就再也不怕了。”
九饼语重心长,“有时候我们害怕的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心魔。薄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
薄荷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麦子就是那条“泥鳅”,想起他会哭,听到他的名字会哭,看到他会哭……只要碰到跟他相关的所有事儿,她总是会忍不住失去控制。
她一直自欺欺人,时间会带走一切伤痕,只要她静静地,不去想、不去碰,总有一天这个伤口会结痂,她会忘掉那个人,从此对他无动于衷。
可是半年多了,她做不到。麦子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是第一个懂她的男人,是第一个她幻想着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他在她的记忆里温暖、有力、完美无缺,她走不出到处都有他影子的回忆。
“可是九饼,我宁愿每天哭,也不要去抓‘泥鳅’。”
“为什么?”
薄荷微微叹气,“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样?他只是有女朋友,又不是已经结婚了。”
“我不想成为第三者。”薄荷吸了吸鼻子,脸贴在九饼的背上,“我讨厌小三,我憎恨小三,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小三。”
“是不是跟你妈妈有关?”
“我妈妈……你知道多可笑吗?她出轨的对象是我的表叔,我爸爸的远房表弟,我表婶因为这件事儿自杀,差点儿死掉,后来虽然抢救回来,但也因此离婚。两个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家庭,就因为我妈妈和我叔叔的自私和放纵,从此化为乌有。我真的很恨她,所以我绝对不会跟她一样,我不会介入任何人的感情,我宁可一辈子单身、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懊恼,也不会去破坏麦子和他的新女朋友。”
薄荷还是第一次跟九饼诉说她爸妈离婚的真相,九饼震惊,他完全不能把那个非要塞两千块钱让他带给薄荷的朴素阿姨和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联系到一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到背上的湿意越来越明显,薄荷一定在哭,他的心很痛,他不想再看见薄荷哭了。
薄荷齉齉地说:“九饼,我们不要见麦子了,也不要去纽约玩儿,我们直接回国好不好?”
九饼不想勉强薄荷,便点了点头。
回到酒店,麦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九饼听见薄荷轻轻跟他说:“抱歉啊学长,我们明天就要回国,没有时间再聚了,下次吧!”
麦子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现在找个地方坐坐呢?”
“恐怕不行,我脚受了伤,不太方便出门。”
麦子不死心地说:“那我去酒店看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薄荷依然柔声拒绝,“太晚了,下次吧。”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钟的沉默,麦子有些难过地说:“那好吧,有机会我们再聚。”
麦子到美国之后,课业繁重,很少与国内的同学联系,一是没有时间,二也是害怕知道薄荷的消息。薄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很惊喜,以为有了一线希望。
可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薄荷出现在纽约能代表什么?能代表她是为了他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吗?并不是,她只是和九饼一起来这里做一单陪跑业务。他们分开这么久,以九饼对薄荷的关心和喜欢,他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约会请求。
麦子叹了口气,又去了实验室。
九饼看着薄荷挂掉电话之后情绪崩溃地大哭,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他能感觉到薄荷对于麦子的爱意有多强烈,因为他对薄荷的感情比这还要强烈千百倍。他不希望薄荷跟他一样受求而不得的苦,也不希望薄荷跟他一样处在遗憾当中,所以他把薄荷安慰睡着之后,偷偷抄下了她手机上麦子的电话号码,然后捏在了手里。
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他到处找,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撕成碎片的纸条。他明白过来,薄荷并不希望他干涉她和麦子之间的事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麦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同寻常吧。
九饼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