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因为战争爆发,你去参军了。”艾琳点了点头,“当你离开布鲁克林之后,奥威尔夫人的心情变好了。即便是面对我,奥威尔夫人甚至都能笑脸相迎。在你走之后,在奥威尔夫人的心中芙洛拉又是最乖巧的样子了,她对芙洛拉似乎也恢复到了最完美最体贴的母亲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即便奥威尔夫人不再惩罚芙洛拉,芙洛拉反而更不快乐。在你离开之后,她的眼睛就像是失去了光彩一样。”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

“也许在芙洛拉的人生里,你是她竭尽全力抓住的一缕光。”

史蒂夫的瞳孔缩紧,心头一震。

一直以来,在他的记忆中,芙洛拉永远是最光彩照人的少女。她是如此吸引着他,活力的、欢笑的、热情的……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孩的世界里一定充满了温暖而又明亮的光芒。

然而艾琳却说,[他]才是芙洛拉竭尽全力抓住的光。

“但是,史蒂夫,你知道吗?当你选择了成为士兵,成为美国队长之后,你也成为了她抓不住的光了。”艾琳用沧桑的声音诉说着,“如此瘦弱的你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能活多少个日夜?她能等到的,是你回归,还是你牺牲的死讯?”

“然而谁又能想到,你竟然成为了美国队长。我想你一定以为,在成为了美国队长之后,奥威尔夫人也许会对你另眼相看,终于同意芙洛拉与你的婚事。”艾琳继续说道,“然而事实的真相是,无论你是谁,奥威尔夫人都不允许任何人从她身边抢走芙洛拉。而且虽然芙洛拉不说,但我知道,对于芙洛拉来说,成为美国队长的你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弗雷迪静静地聆听着艾琳的话。

他的心中也开始翻涌着很莫名的情绪,甚至脑海间浮现出了奇怪的画面。

——原本近在咫尺的人,与他相拥之后走向了远方的道路。

——他注视着那个人离开的坚定的背影,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

——那个人身影的光越来越耀眼,但是与他的距离却又越来越遥远。

——那是他……抓不住的光。

“但在那个时候,我其实仍然很乐观。”艾琳说道,“奥威尔夫人并不留心芙洛拉的婚事,而芙洛拉又愿意等你,我在想等战争结束之后,你们仍然可以在一起的。但是意外却突然间发生了,奥威尔夫人因心脏病复发猝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史蒂夫也意识到奥威尔夫人的猝死别有内情。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艾琳摇了摇头,“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芙洛拉已经失踪了。但我了解到那一天,有人看到芙洛拉剪短了她的头发,芙洛拉说想要换一个新的发型。但是奥威尔夫人,她对芙洛拉的外貌有非常极端的要求。你也许不知道,芙洛拉每一次剪头发都是奥威尔夫人亲自剪的,而芙洛拉一直以来都是长发。我无数次猜想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认为,如果说奥威尔夫人心脏病复发有强烈刺激性因素的话,那一定是芙洛拉的短发。”

史蒂夫怔住了,如果真如艾琳所说。

那么芙洛拉肯定会认为,是她剪短发的举动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也许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吧,奥威尔夫人死了,我并不为她的死感到惋惜,我甚至觉得芙洛拉终于解脱了。但是,我却再也没有见到过芙洛拉。”想到这里,老妇人的眼眶渐渐红了,“即便奥威尔夫人是个多么偏激而又疯狂的女人,她仍然是将芙洛拉养育成人的母亲,她是芙洛拉唯一的亲人。芙洛拉如果真的想要逃离奥威尔夫人的掌控,她早就离开了,但是她始终忍受着,甚至一直以来都是按照奥威夫人对她的意愿活着。”

弗雷迪沉默了。

他虽然并无关于奥威尔夫人的记忆,但是他心中知道一点——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人,但是他仍然选择爱着自己的母亲。

“史蒂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老妇人的嗓音微颤着,此刻心中尽然都是伤感和遗憾,眼泪潸然落下,伸出了沧桑的手紧紧握住了史蒂夫的双手,“你见到的芙洛拉是真实的她,却也不是全部的她。你想想芙洛拉的人生,一个女孩从小到大都受到母亲的掌控,一旦做错了什么,便被关在黑暗的地窖里,甚至还总是接受着最亲之人的咒骂。她比你想象的更敏感,更压抑,更孤独,甚至是更自卑,她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与勇敢。”

史蒂夫在这一刻,一直相信着芙洛拉不会自杀的坚定的信念终于动摇了。

美国队长很清楚,人的崩溃不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