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向我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睛轻声说:“帮我系一下。”

我这辈子自己系领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会帮别人系?但闷油瓶都这样说了,还找我帮忙,我也不能直接说不会,只能想着步骤硬着头皮试试,影楼里其实有专业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我绕了两圈不对劲,转头想找人帮忙,就听见老高朝我眨眨眼睛,在那招呼:“没你们的事,让关老师慢慢系就好了,反正又不急。”

我:“……”

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琢磨着,试了两次才勉勉强强给他打了一个最简单的温莎结,打完了拍拍领带和闷油瓶胸口,不无自豪地说:“怎么样,还行吧?”

闷油瓶就看着我,浅浅笑了一下。

我被他笑得心里有点麻麻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却不服输:“我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打领带,能打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吧?”

闷油瓶不说什么话,只是紧盯着我,我发现他最近老这样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没等我反应,就搂着我肩膀轻而快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道:“谢谢。”

我就觉得好笑,这闷油瓶子连我帮他打个领带还要抱我一下谢我,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咳咳……咳!”老高站在门口,“系好了就好出来了,老关我给你点空间你还得寸进尺了在我这腻歪呢?”

第九章

我就帮闷油瓶系个领带,腻歪啥就腻歪了?我跟小哥这叫义结金兰,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他们都不懂我们这种出生入死的感情,老是想太多,胖子也和老高一样,见我和闷油瓶睡一张床都大惊小怪的,好像斗里大家没住过一个帐篷似的。

这些先不提,我和闷油瓶是来拍婚照的,老高以前是职业的摄影师,拿过一连串奖那种,他开这小影楼还是因为他老娘身体不太好,这几年想留在身边照顾着,否则他这样志在四方的主,那有那么安定在这给我拍婚照。

我了解他的情况,就知道照片质量方面肯定不用我担心,我还特地嘱咐他帮我多拍些张起灵的单人照。老高性格也好,总体来说各方面我都还挺满意的,就是有一点,这家伙平常天南地北的交朋友交惯了,可能对闷油瓶有点误解。他大概以为我的朋友都是性子温和好说话的类型,我的这个“未婚夫”就更该和我脾气相仿,我挑个套装的当儿,他就跟闷油瓶聊天,把我那几年和他们一起拍照取景路上的经历全抖出来了。

我换好衣服回去,就听到老高正在叭叭地说:“……小张你都不知道,我们当时还是很震惊的,我就看着关哥他当时对着南迦巴瓦的雪峰眼泪就下来了,我事后就问了一句,你猜关哥说什么?他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老高,你跟他聊什么呢?”我心说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这货都说给小哥听我真是要丢死人了,我有心岔开话题,笑道,“你喊我老关、关哥,怎么就喊他小张小张的?”

老高就道:“那小张可不就长得嫩么?你说十年前你就认识他,我都要怀疑当年那时候小张不会还未成年吧?”

我一时间百口莫辩,也没法告诉他我这个“未婚夫”看起来年轻,辈分都能和压我二叔一头。

闷油瓶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里,他转头看着老高,问道:“他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真难得闷油瓶还能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兴趣,能让他开口追问的,以前那都是致命关头开机关的问题。

老高明白过来闷油瓶在问什么,就朝我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也不看我,就对闷油瓶道:“老关当时说啊,他掉眼泪,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一座雪山,想了太多年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一脸茫然地问:“这话我说的?我还说过这种话?”

老高就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我编的?”他故意去问闷油瓶,“小张你看我像能编出这种话的文艺青年吗?”

闷油瓶没说什么,只是出神地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盯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老高见我们都不说话,也不冷场,就边摆弄着相机边自顾自往下说:“实不相瞒,我那时候就看好你们……哦,就是当年不知道小张你是男的,不过这个真不打紧,现在社会法律都挺开放了,关哥你这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话是不是这样说的?”

闷油瓶就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腕。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老高那边按快门的声音,闷油瓶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去。

老高道:“这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拍的第一张就是这个,寓意挺好,来,我补个光,你俩刚才那个牵手的动作再保持一下,再拍两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