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丽丝一边瑟缩一边呜咽,努力想把小爱丽丝抱进怀里挡住她。
女孩低垂下头,没人能看清楚她此时的表情。
“滚去向警察哭诉吧,小杂种。”维尔根特太太用手背擦擦从鼻腔里不断滴落的红色液体,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抹疯狂——一个十岁就背起杀人重罪的女孩,未来谁敢收养?谁敢雇佣?
“活着比死了要痛苦的多,我要你背负着血亲的诅咒,死不掉也活不好。”
这一刻,维尔根特太太前所未有的清醒。
如果必须有个人站出来为贝尔西太太的死负责,揽下所有罪行的应该是她而不是小爱丽丝。这并非出自怜悯或亲情,实在是计算后的结论——即便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不会比外孙女更能照顾好疯癫的大爱丽丝了。至于说把责任推到疯癫的大爱丽丝身上?先不说警察会不会相信,一个失手杀人的疯子,百分之百要进圣伊丽莎白……
就像到了年龄便会主动给后代腾出生存空间的旅鼠,她在这世上并非全无牵挂,但又无计可施,不得不仰赖生活赠与的那点浅薄见识带来的判断力。
“外祖母?”
小爱丽丝的声音终于多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惶恐,紫色眼睛里满是恐惧。她轻轻叫了一声,就像试图朝抚养者寻求庇护的幼鸟。
“都说了不许喊我外祖母!”她粗暴的截断少女,推打了她几下,握紧贝尔西太太逐渐僵硬的手,锐利的陶瓷破片将它切割得皮肉翻卷:“你知道该怎么对警察说话,不想再进去挨揍就给我放聪明点。”
“您别这样,我不在乎那些,您知道的,我一点也不在乎,无非是……”
无非吃几年牢饭,她更担心自己进去了没人能在外面照顾疯癫的母亲。
小爱丽丝想要阻止维尔根特太太的行动,但是大爱丽丝抱得实在是太紧了,就像从来不曾降下过眷顾的命运,根本不允许她离开哪怕一点点。
“还有,别像我的爱丽丝那么蠢,把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这辈子行动也从来没有如此迅捷过,老妇人倒了下去,颈项侧面血液喷涌而出。
“……对不起,维尔根特太太。”小爱丽丝被大爱丽丝紧紧抱在怀里,伸着手不知道该怎样帮她。黑色粗陶杯子出现在掌中,清澈的山泉淋在伤口上——但是没有用,老妇人去意已决,根本不为外孙女的挽留所动。
她死了,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混沌犹如漩涡的浑浊瞳孔始终追随着大爱丽丝金灿灿的长发,而后者最大的反应也只不过是长长哀泣,惊动四邻。
探头伸耳朵等着吃瓜的邻居们听到动静不对,纷纷走出来围在维尔根特家门外。在德纳尔神父的主持下那扇破败的大门被推开,众人捂嘴的捂嘴惊叫的惊叫——维尔根特家的客厅几乎被血浸透,惨状宛如地狱。
警察在接到报警的第一时间出动,登门的正是小爱丽丝的老朋友拉马克警长。当他赶到现场就见维尔根特家的客厅被砸了个稀巴烂,满地血腥,以及抱着女儿大声嚎哭无论如何不肯松手的大爱丽丝。
法医当然也来了,这位极其擅长揣摩搭档心意的先生在检查之后给出答案:“贝尔西太太失手刺破了维尔根特太太的颈部大血管,维尔根特太太不小心砸碎了贝尔西太太的额骨。鉴于后者衣袋里有维尔根特签名落款的房屋地契,又有其他目击证人证明此前贝尔西太太闯入维尔根特太太家中行凶的事实,很明显可敬的维尔根特太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侵犯才不得不与前者发生争执,最终两败俱亡。”
维尔根特太太与贝尔西太太的伤口无论怎么看都不符合法医的解释,唯一的可能只有她们被人移动过,刻意摆出符合逻辑的姿态。
小爱丽丝浑身是血,低着头不看人。匆忙之间布置出来的现场纰漏太多,她第一次亲手做这种事,又是这种环境,难免心慌意乱。
“看来她们两个只能去撒旦面前找魔鬼仲裁了。”
拉马克警长说了句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打量一圈后不得不承认维尔根特家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不如转战贝尔西夫妇留下的遗产。
这也是为什么法医会在存疑的情况下力主认定贝尔西太太与维尔根特太太同归于尽——警察有权查抄罪犯曾经的藏匿地,至于查抄的过程中多了或是少了什么东西……反正罪犯已经死亡,其名下又没有法定继承人,可以说这注钱财吃进肚里保管稳妥无忧。
作为“受害者”,维尔根特家敢说个“不”字试试?
脑子没毛病的人这会儿都不会跳出来抢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小爱丽丝果然闭紧嘴巴,任谁盘问都只是缩在母亲怀里沉默。她知道警察会比谁都迫不及待地搞定所有事,不必继续出手搅混水。眼见受害者如此上道,拉马克警长心底居然浮现了几丝欣慰——看来这孩子口风紧也是件好事,省得他想法子“善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