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幼时,还会有护工安抚她食用,等她至巫浔这个年纪时,已经没有人会照料她这件事了,于是即便畏苦,也要蹙着眉,一声不吭的咽下去。循环往复,直至舌头被苦味麻痹,积年累月后身上都是一股药味,就对苦味失去了警觉。

简单来说,苦多了也就习惯了。

如今,面前这个同样忍耐,同样无亲人陪伴安抚,独自将苦咽进肚子中的男孩,让姬愉的心中产生共情,不自觉地对他生出怜惜。

想着他的病还要喝几日药,她转动着眼珠子,忽站起,飘到他近处蹲下。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侧颜。

她刚动作,巫浔便注意到,于是趁喝药的间歇将目光投向她,无法说话便用眸光示意,黑宝石的眸子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几个字:你有事吗?

姬愉点头。

巫浔:那说吧。

她再次点头,踌躇半刻后才满面笑颜地发声:“小浔浔,你有银子吗?有的话,能借我点不?”

问小孩子要银子,姬愉也是做足心里建设才开得口,谁叫她不仅是个鬼,还穷,合起来就是个穷鬼。也是很无奈了。

巫浔明显讶异,喝药时忘了苦,眉都没皱。咽下去后才疑惑望去,小脸上满是询问。

他不说话,只这个眼神,姬愉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无非就是她一只鬼要银子干嘛?

她挠着脸,装出一副赫然的模样:“其实,我想闻闻。”

看他瞪大双眼,姬愉连忙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吃银子。我只是……”

她低头扣着手指,颇有些怅然:“自从我死后,已经好久没碰过银子了。犹记得在世时,我就很穷,身上也才几个铜板,都没咋感受过银子的温度,谁承想,死后我竟更穷了。”

她抬头望天花板,呈现明媚四十五度角的忧伤:“我好想再碰碰银子,我那么喜欢银子的一只鬼,身上没有银子,就觉得整个鬼生都难得快乐。即便是碰不到,让我闻一下,也觉无憾了。”

说完,眨巴下眼睛,做足了伤心的姿态。

她一副难过的模样,加之难得愁苦的姿态,本该惹人同情。但乍闻如此“悲伤”的一件事,巫浔除了无言,却是生不出什么情绪。

他沉默地再喝口药,忍住自己想要发笑的嘴角,然后强行装出成熟的姿态,微微点头还是答应了。

人生之路,他许会遇到无数难题,但绝不会包括钱财。因他身后所立之人,不会让他为此等小事烦恼,他们要的是让他迎最大的难题,站最高的鼎峰。

因此,钱财对于他而言唾手可得,并不重要。

巫浔转眸,抬手阻挡住仆人喂药的手,道:“取点银子来。”

仆人顿住,神情虽疑惑,但自是要依令行事。

他正欲起身,却被拦住,见小郎君思考片刻道:“不用那么麻烦,你身上有吗?若有就先给我。”

“有的。”仆人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拉开后问:“小郎君要多少?”

巫浔近看一眼:“都给我吧,之后补给你。”

仆人将钱袋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