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晓归来之日,那霜雾中如雪若化的人儿,为何会比以往苍白脆弱。
三月时光,他所历为何?又为何负伤而归,却不言不语。姬愉一概不知。
但她知自己不能刨根问底,所以她才会在见到那伤痕累累的小少年时,第一反应是消失,而不是以自身为剑划破他心上伤口。
姬愉缓缓睁开双眸,在暗夜中无声一叹。
她不忍戳那少年伤口,应是无法亲自向他询问清楚,然也不能不管不问,当做不知,该是换个方向入手了。
思索一瞬,她转身离开。
黑夜中,凉风习习,阵阵寒意刺骨,只余那屋中灯火摇曳,可见人间温暖。
在女鬼离去不久,又有一人穿庭而过,径直来到巫浔房门口。
高探立在门口,抬手轻敲了敲门,很快便听见从房中传来一道清澈稚嫩的嗓音:“进。”
他推门而入。
冬日寒冷,呼口气都带着凉气。高探在外面呆的久了,忽然进入房中,就感受到若瞬间冰消雪融的春日暖意。
屋内放置了个精致的掐丝珐琅熏炉,没有烟雾,但暖融融间还能闻到清淡的香气。
而在这片暖意中,一矮几上跪坐着一个小少年。
他内穿寝衣,外罩狐毛披风,手内书卷正低头看着。低头时,恰好将洁白尖细的下巴,埋入裘衣帽沿处柔软的狐狸毛中,而那露出的圆圆的眼睛轻垂着,长睫静谧地向上弯成两条弧度,脸颊上的肌肤许因屋中热意泛着微红。
整个人褪去冷意,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柔软无害。
他身后奴仆正轻柔地为他绞着发,见到高探弯腰行了一礼。
巫浔这才缓缓抬眸,放下手中书卷,示意身后奴仆先出去。
待奴仆离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男人微行一礼,而后坐下问道:“先生何事深夜前来?”
高探本是怀着责问的目的,此时到了他面前,又身处这温暖静谧地氛围中,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郎君为何将那女鬼留在身边?”
巫浔略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在意这个。他轻言反问:“为何不可”
“如何可以!”高探声音加大:“鬼怪阴物怎能留在身边,日日相处,更莫说与她同吃一食。郎君你尚年幼,不明那些阴物的野性恶毒,焉知她们不会加害于你。”
“而且鬼怪之物,天生阴气,与它们相处久了,难免不会身体有亏,届时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郎君你该知道,你被天阴巫氏给予厚望,巫氏一族未来的兴旺就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啊。”
“她不会。”巫浔垂眸。
“什么不会?”高探没听出他在反驳那句‘焉知不会加害与你’。
他继续切切言之:“郎君你可不能犯糊涂,被那些邪物虚假的表面所蒙骗。这女鬼可留不得,最好是将她驱逐出去,或是找人来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