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跪的不是姬芙忧,是不可侵犯的皇权。

送葬的队伍出了天都城门。城外风雪渐消,行路没有想象的艰难。

许久,缓行的队伍终于到达皇陵。

皇陵处,姬芙忧的墓碑已经立好。繁杂的礼仪之后,最后一步是葬棺。

墓碑前的台阶下,队伍已经跪成一道长龙,而长龙前站着两个身穿素缟的挺拔身影,一个是巫浔,另一个却是传闻中“病危”的巫清离。

葬棺时巫浔也缓缓跪下,于是在所有跪着的人之中静立的巫清离愈发打眼。

他静静站着,留给身后人道笔直到僵硬的背影。

不少人悄悄打量那道背影,他太惹人注目了。尤其是他那一头银白的发,像是落了无数清冷的雪,将他衬得愈发没了人气。

巫清离病愈了,看他身形气色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只是面色苍白到透明,本殷红的唇也变得暗淡,能看出应是大病初愈,元气已然大伤。

送葬结束,队伍将原路返回。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仿佛定住的身影,等待他的命令。

他未动,巫浔动了。

巫浔上前,对着巫清离冷寂的面容,终是道:“叔父,该回了。”

巫清离未动,未言。半晌他的手指抬起,木然地摆了摆。

巫浔明了,他微抿起唇,带着众人离去。

队伍离去好远,巫浔缓缓转头,他看着台阶上,站在荒凉中的那道身影,像是定在时间荒野无涯中的雕塑,一直要站到亘古。

巫浔漆黑的双眸闪过抹复杂,情感淡薄的他,在此刻依稀能感受到巫清离压抑的情绪。

那是巫家的罪孽,永远也洗不清。若放不下,余下的一生都将在黑暗里噬心,刺骨,挣扎无果。

……

所有人都走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墓碑。

墓中的那个女子闭上了眼,鲜妍的肌肤已然灰败。她不会再露出花儿般的微笑,漂亮的杏眸中也不会再有任何情绪。她不会再用炙热的目光看着他,在他望来时又故作冷淡,她不会……

也好。巫清离长睫轻颤,静静想,至少她不会再怨他,恨他,到最后用那般绝望空洞的目光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

巫清离沉寂的双眼渐显出迷茫,他缓步走到墓前,伸出手指想要触上墓碑,却又顿在半空。

永远威严高大的青年在此时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满目不解,其下深藏着蚀骨的痛。胸口像是插了无数刀刃,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看着墓碑,视线有些朦胧。

眼前似有层薄雾,薄雾之中站着一个娇俏美丽的少女。少女笑意盈盈,在见到他时双眸迸射出耀眼的光。

她不怕他,明知他握着她的生死,还满怀期待地来到他面前。好似一只单纯的猎物,蹦蹦跳跳地扑到猎人怀中。

“阿离啊,我的阿离呀,你为何不能看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