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希影的怒火卡在半路,他吃惊地看向巫浔:“你在说什么?”
牢狱漆黑,映入巫浔眼底也是一片纯粹的黑。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宛如一个看客:“巫家选天选时你年仅五月,而我已近两岁。”
“这与年龄有何关系?”巫希影平静下来。
巫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巫家有门罕见的功法,练成者后世间无人能敌,可是极难练成,几乎无人成功。某日巫家家主偶然知晓一种顺应此功法的药,用之可重塑全身经络,而后不仅能修炼此种功法,甚可事半功倍。”
“这不挺好的嘛?”巫希影不以为意。
巫浔似很轻地叹了口气:“那是一种毒药。”
“成人服则死,唯有三岁以内的幼童才有几率活下来。然那只是有几率,大概仅有百分之一。许多孩子刚将那药服下药就倒下了,还有的能撑一会儿,也有能撑得久一点,幸运的能撑过毒药的药性,但这并不是结束,之后的经络重塑才是重点,几乎所有撑过毒药药性的孩子,最后都会在经络重塑的过程中活活痛死。”
“他们死时全身的经脉损毁,血管爆破,而后会有人过来将他们丑陋破损的身体处理掉,埋在后山冰冷的雪地里。你若去后山挖开看,你会发现那个地方一步一具白骨,全是幼童残破的骸骨,从百年前就开始积攒,几乎布满后山的空地。”
纯洁干净的白雪下是无数惨死的生灵,他们没有一个超过三岁。他们还未看这世间,就已同白雪作伴。
巫希影的声音梗在喉间,他看着巫浔话语间眼神中难得流露出的哀怜,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了预感。
“外人以为巫家天选是上天的恩赐,可那是血的献祭。巫家天选非天择,而毒择。”
“那时与我同去的有百人,他们中有孤儿,乞儿,也有与我一般的父母健在的巫家外门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怀着喜悦的心情,以成为巫家天选的候选人而激动,谁都知道巫家天选有多尊贵,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而他们有机会成为那样的人。”
“他们告别亲人朋友,承诺努力成为巫家天选,然后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们不知道……”巫浔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道虚影。
幼小的稚童穿着母亲新裁的衣裳,笑容灿烂地搂着母亲的脖子。他奶声奶气地做出承诺:“娘,你和爹还有弟弟等我回来,等我成为巫家天选,我给你们买个大房子,然后给你们请好多好多的仆人,再不让你们这么辛苦。我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买糖糕,还有鸡腿……”
说着小孩咽了咽口水,他没注意妇人泛泪的双眼和眼底的决绝,感受到母亲将他搂紧,也只以为母亲同他一样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希望,却不知……
巫浔眼神毫无波动:“他们的母亲已将他们舍去,从没想过他们会活着回来。”
虚影散在半空,幻化成一片茫茫雪地,雪色夹杂着血色,幼童痛苦稚嫩的嚎叫响在无边的天际。
巫浔有一瞬的耳鸣,他没有显出异样。他静静看着巫希影,淡然陈述事实:“那时你还太小,他们知道你若去必死无疑,所以他们选择舍弃我,不过我运气好,成了那百分之一。”
说到这儿,他话题一转:“听说你已经没回去看他们了,他们的厚爱是你,你不该对他们心存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