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可见的冰块盆摆放着,精致的屏风后或许就是累着的冰山,那穿堂的风带来舒适的凉意,丝毫不被外头灼热的温度侵蚀。那来往走动的侍奴皆是面容姣好之辈,低声细语间也自有姿态,从容不迫。
有那大堂中,纱幔竹席隔开各自的席位,席间偶尔的细碎言语被琴瑟覆盖,少有为外人闻。
“来都来了,就别露出这样的冷脸。”韦常端着酒盏把玩,那模样看起来有点无奈,有种欠债的感觉。他眉梢分明还带有惯常的矜傲,却又莫名其妙矮了虞玓一头。
虞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一贯是这个模样。”
韦常忍不住瞅了瞅他的脸色,“分明就是有点生气。”他嘀咕了一句后,把杯盏从左手换到右手,“我也不骗你,确实是有事商量。你还记得程处弼吧?”
虞玓挑眉看着韦常,“你有他的消息?”
韦常耸肩说道:“这不是什么难得的事情,他在讨伐高昌中屡屡战功,此后又机智骁勇颇受赞誉,已经凭借军功升官,卢国公走了路子,不日会把他调回长安。”
虞玓一直有在关注程处弼的情况,能被卢国公调回来,多少说明程处弼确实是证明了自己,眼下高昌平定,就算是继续在那里扎根也没有多大的出头之日。于情于理卢国公这般作态倒是合理,只是……
虞玓淡淡地说道:“此事与你,与我又有何干系?”今日休沐,虞玓不过是难得出来走动,在去东市的路上就被韦常给拦住了,很难说韦常是不是在刻意蹲点。
韦常的指尖有点发白,握着杯盏的力道有点刺痛,大堂内琴瑟声依旧,浅唱低吟的柔和歌声伴随着歌姬的转动而带着曲奏。他勉力维持的表情有点破碎,抬手揉了把脸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来找你,或许是因为你与我是同道中人。”
虞玓的眉梢微蹙,淡漠地说道:“谁与你是同道中人?”
韦常嗤笑,抬眸看向虞玓,话语冷硬,“我不是棋子?你亦不是棋子?”
纱幔隐隐绰绰,在他们周围隔绝了一小块隐秘的场所,可这到底是在平康坊,所谓秘密的地方反而更容易泄露出不当说的话。虞玓对此再明白不过,他利落地说道,“如果你此番邀约只是为此,那在下就不必再留,告辞。”
“虞玓。”
韦常紧握着杯盏说道:“你不介意你是棋子,可你难道不在意族人,不在意虞家人吗?”他的声音有点悲愤,宛如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在意我会怎么样,可是……”
虞玓有些薄凉地说道:“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旦已成,就是既定事实。做了再来后悔,未免有些晚了。”
“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情?”韦常拧着眉心说道。
虞玓漠然说道:“做了再后悔有何用?要么补救,要么一错到底。”
“补救……”韦常低低笑出声来,悲凉地说道,“要如何补救,从来难两全……”
虞玓并不打算听他描述自家优柔寡断的事情,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做出了选择,不管你所背弃的究竟为何,你已经有了选择,就意味着与我在同一立场做事。若你一如既往,那也自是好事。若你背弃那位,你知道会是何后果。”
韦常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虽然虞玓什么都没有点明,可韦常却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