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弹了弹这手头的文书,“虽是杂务,却也能看到些许县衙做事的脉络。且做着吧,初来那两桩事情必然惹怒了某些人,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的。”
徐庆欠身,心里有数。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郎君所说的事,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九月十三,大雨。
虞玓在内厅处理庶务,外头候着两个典吏,预备等前头的人出来后,再进去说话。只是还没轮到他们,就看到刑房令吏许大急匆匆地带着人过来。这刚进去没多久,后面户房令吏刘鹤也来了,这两房一同出现,让这外头等着的典吏当即就竖起耳朵,试图听清楚里头在说些什么。
许大是个高瘦的模样,说起话来有些急促,瞧来有些愤懑,“……虞县尉,那丁家有些欺人太甚。这里正上门都能让人打了去。”
这里说的是最近抓捕窃贼的事情。
南安县近来有窃贼流窜,而衙门内其实并无负责专掌追捕的人员。勉强可算得上是县尉的事务,故虞玓还有点印象,便是要征调县内的白丁去担任防丁。
有一白丁名叫高元,也属被征调防丁一事。不过日前他自称有告身可免役,只是需要回家去取。然等候良久都不曾回来。里正奉命前去抓拿高元,却不料高元的亲家把他藏匿了起来,甚至还把上门讨人的里正给殴打了一顿。
而这丁家,正是县内的大户。
虞玓慢吞吞地说道:“征调一事,确实与我过目了。不过里正奉命抓人,这奉的是谁的命?”
这正愤慨说话的刑房令吏当即噎住,讪笑着说道:“那,那高元抗命不返,按照律法,这,这让里正去讨要,也是正常的。”却是避而不谈这所谓奉命的事情。
虞玓淡淡看他一眼,扭头去看刘鹤,“你又有何事?”
刘鹤拱手说道:“县尉,这实乃是征收税银的大事。这税银征收需得落实到一家一户,由里正负责确认,再让人一一前来缴纳。可有几个名数,里正却是与勾征使起了冲突。”里正认为那些人户已经死亡或逃离,按律无需缴纳税银。可勾征使却认为只要人仍在籍上,没有交税就需要勾征。
勾征使……虞玓蹙眉。
他咀嚼着里正二字,缓缓说道:“这里正,不会恰好与方才许大所说的里正,是同一人吧?”
刘鹤欠身,恭敬地说道:“县尉果然明察秋毫,这正是同一人。”
这两房突然来寻他,却不算过错。县尉管庶务,故而现在六房同虞玓汇报这些难事实在常理之中。
虞玓挥了挥手,对许大说道:“现在衙门内能叫得动的役丁有几个人?”
许大苦着脸说道:“真是不巧,今晨主簿与县丞去县西查案,倒是带走了泰半的人手。”
虞玓颔首,倒也是个不在乎的模样,又道:“那我带自己的随从去,应当不冒犯吧?”他语气虽冷,那话里的温和询问倒是让许大愣了愣,“不,当然可以。”
这已然是各衙门的暗例,这官员上任,自然是能带着些份额内的侍从。若是要使唤他们去办事,只消人数在限额内,也不会有逾距的说法。
虞玓颔首,扬声:“徐庆,去叫人。”
然后回头看着许大,平静说道,“先去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