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可不爱听:「是嘛?那又怎麽样,有你帮忙不就好了。」

怀抱单箭头的少年心思总是直白而热烈:他喜欢夏油,自然信任他的一切——包括知晓对方会纵容自己这一点。

隔着餐桌,夏油放下杯子摇摇头,似叹息地说:「我总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事实上,你又瞭解我多少呢?」

「别说,我可不想一次性全弄清楚了。」五条才不管这位千岁高龄老年人的伤春悲秋,径直开门往外走,「你知道我的性子,喜欢你不就图这种神秘感嘛。要是哪天对你知根知底啥都明白了,没准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木门合拢,初冬的晨光漏入一瞬,又被阴影截获。夏油看着大门久久沉默,久到冒着热气的咖啡慢慢变凉。

脚步飞快地走进皇城,五条没往会客厅去,径自跑到门廊边站好。要是有人找他,肯定会经过这个通往大门的口子——比依照那什麽礼仪一条条循规蹈矩好得多。

「餵,究竟有没有事啊。」半天没人来,大厅空空荡荡,五条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赖皮劲又破功了。楼梯扶手旁摆着几樽花瓶,他打眼看,发现红玫瑰开得正好,便坏心眼地伸手去折——这可是皇室的御用供花,摆在餐桌上一定和盐罐很搭。

捣蛋鬼的动作相当娴熟,眨眼间已经下来了两三朵花。光秃秃的茎秆扎眼得很,要不是地方不好,五条甚至想把这花瓶夹在皇帝主卧的门廊上,让他推门被砸个正着。

可惜还没付诸行动,正对走廊的暗门突然开了。五条转头看,与裡头走出来的小男孩凑了个对眼。这位衣着华贵的一看就是某位皇子——可惜五条认人认不全,光顾着看衣服去了,觉得这傢伙就像个烤箱温度太高导致的膨化麵包虫。

「五条悟。」男孩开口了,奶声奶气的,眼神却狠得像淬了毒的白刀子,「你就是个魔鬼。」

说完,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抖了个魔方出来,轻轻一转,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的五条立即被吸入其中。开始两秒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种小伎俩可不常见,比起传送阵的媒介更像一个封印,足以将使用者和中咒者同时锁定。

那感觉比瞬间移动更恶心:整个人跌入不断压缩的漩涡中,头和脚挤压折叠,四肢逐渐变形,彷彿有人把橡皮泥糅进了骨血中,全身被一寸寸打碎、抽筋剥骨,强行塞进巴掌大的盒子里。

窒息感持续了一分钟,五条突然毫无徵兆地脚踏实地。

他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眼前才恢復清晰。六眼很快判断出这是个依附魔法成立的隐藏密室,体积狭小,四面牆壁贴满符咒,似乎封印着什麽罪大恶极的东西。

偷袭他的小男孩也站在对面,婴儿肥的脸蛋一片惨白,看来也被穿梭的过程折磨得不轻。五条想不通,乾脆弹指施了两道禁锢咒和一道风刃,把男孩上下颠倒地悬吊起来,无奈地开口问:「想找人陪你玩捉迷藏?」

被束缚的男孩奋力挣扎,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了;魔法纹丝不动,抵着脖颈的风刃在动作中划破肌肤,沁出几滴殷红的血。

他不动了,眼神却依旧狠毒:「我是沃歌帝国第四皇子莱昂·海希——五条悟,你只是个可耻又可悲的恶魔而已!」

倒跟他老爹不一样,有点骨气。五条凑近了点,敲敲太阳穴,对诅咒的话语视若无睹:「所以?把我们关进这个小房间……有什麽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似乎认为自己掌握先机,莱昂皇子咧嘴狰狞地笑,原本还称得上清秀的五官被拉扯出令人扶额叹息的弧度。事实上,五条确实被这小子搞得没话说,本来就鬱闷的心情更差一筹,差点把玫瑰花掐蔫了。

但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他自然得奉陪一场。且不论这游戏好玩不好玩,莱昂耗时耗力给他们递送急召,若今日来的是夏油,怕不是也得走上这麽一遭?

即便知晓巫师强得难逢敌手,五条依旧无法忍受这种猜测。他重重拍了拍手,束缚咒立刻收紧,让男孩痛呼着吐出一口血:「建议你有话快说,既然都喊上‘恶魔’了,想必清楚我不会对皇室手软吧。」

也许是被那双蔚蓝六眼中冰川般庞大凛冽的杀气所慑,莱昂抖了抖,一派傲慢地开口:「这裡是暴君留下的遗产之一——意识体封印·狱门疆。他在这裡留下了自己的记忆,只有继承人拥有窥视的资格。」

「晚宴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你以为自己能得到赦免,以为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你?」小皇子瞪大双眼,「开玩笑!那个巫师——三贤者之一的魔种,你真以为他平白无故自愿成为你的助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