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吃那么多,那么重,血流那么多,不要给我死啊——”董明况一边踉跄下山,一边流泪破口大骂。他此时又急又怕,汗透重衣,被风一吹身上凉凉的,鲜血淋漓的后背他根本就顾不上考虑了。
进了城,袁彬带着他们到了一家远近闻名的杏林医馆。这位邬大夫曾经是御医,年近百岁。
医馆门楣上高悬一块金匾“妙手回春”,就是南京有名的回春堂。到了地方,陈远看到堂内堂上高悬“医道圣手”、“赛华陀”、“悬壶济世”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牌子,有的是荣誉,有的是老御医的为人准则。
跑堂的伙计和坐堂的大夫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有个大夫变色道:“病人伤势过重,恐怕回天乏术了。”
董明况怒吼:“老子是锦衣卫,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治不好,老子拆了你们医馆。”他一身血,暴怒的样子,凶神恶煞。几个胆子小的伙计倒退了半步。
“这、这——”
陈远上前道:“这是我姐夫,他不懂事,望各位别责怪。我是陈远,麻烦各位帮个忙,我朋友伤很重,让你们最好的大夫帮治好,多少钱我都愿意。”
姐夫不懂事,让人听了多少有点感觉有些怪怪的。
对面吃了一惊:“你就是有‘布衣宰相’之名的陈远?”
“惭愧。”
“在下田元芳,虚度五十载,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田大夫,请你一定治好我兄弟,他性命堪忧——”
田元芳望了一眼摊倒在木板上鲍参军,他气色越来越差了,嘴唇皲裂、气息奄奄,出气多,进气少,脸色灰败的让人痛心,叹气:“在下学艺不精,令友伤及心脏,实在无能为力——”
“啊——”陈远心中大痛,心情沉到了谷底,想起这货带着自己看美女,想起他眯起小眼睛,一副守财奴的形象,就悲从中来。
这是他在这个朝代为数不多的朋友,就像死党那种。
“不过——”
“不过什么?”陈远双手猛然抓住他的双臂,见他皱眉,才知抓疼了他,而且自己手上满是血。他道歉道,“田大夫,抱歉,是我失礼了。”
田大夫捻须笑笑,表示不介意,让人把鲍参军抬入了内堂。
在陈远疑惑间,田大夫解释:“我师傅一生医人无数,明年就过百岁寿辰,本不再出手诊治了,但他老人家由于对医术热爱,实在闲不下来,有些时候也会过来坐坐,他虽不出手,但弟子有什么疑问,就可以请教他老人家。”
话音刚落,他们就来到内堂,陈远果然见到一个老人,白发白眉,坐在那里,就像一对枯骨,枯干的手在桌上摸索。
见陈远疑惑,他低声解释:“师傅视力和耳朵都不大好了。”说完快速过去,将桌上的一味药放在他手中。
老人皱眉沙哑声音道:“介夫,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我这个老头子不要紧,时辰还早,多去坐诊一下,就多有几个病人能摆脱病魔的痛苦呢。药呢,不要用太贵了,能用一味就治好的,不要多放,咱们是医病救人,不是商人图利。”
他的语气很平淡,陈远却听得肃然起敬,让人尊重的人,往往看上去很平凡。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真的应了那句济世为怀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