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说:“我与你的做法,是一样的。”
“如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奴才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有错,便该按事追究,只要不害及我们自身,稳妥地活着便好,又哪里敢设计满宫贵人和皇上,还把祸水东引后的雪球救走,对于我们来说,多半会觉得这个丫头不要命了。”
时春倒不曾想过那个给她留有深刻印象的大胆宫女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难怪她能这么快从绣房到了长春宫,成为亲信大宫女。
她对傅恒说:“那样的女子真的难得,灿如骄阳、百死而生,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有些懂了你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京中贵女,对于这么鲜活的生命而言,如我这般养在深闺,事事跳不出那个规矩里的女子,只会惹人厌烦吧。”
傅恒正色:“我从不曾这样想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退婚,从不因别人之过,对你,我从心底赞赏尊重,我总觉得,我们该已是朋友了。”
有些人适合成为朋友,这天生就注定。
时春看着他片刻,笑了起来:“我从不曾想过会与我曾经的未婚夫成为友人,但现在,我们坐在这里,喝着茶,惊讶地发现彼此成为最懂自己的人。”
傅恒微笑:“成为朋友有时很难,有时又很简单。有些人需要一辈子,而有些人,只需要一句话。”
“你说我是一个温柔的人,其实这些话,又何尝没有给人温暖。”
时春站起来,系上了披风的结,她居高临下看着傅恒。
“若说没有怨怼,绝无可能。或许本来只是想看看,毫不犹豫拒绝我的富察傅恒到底是何等人物。但我很高兴今日发出这个邀请,并且愿意下一次继续坐在一起喝一杯茶。富察少爷,再会。”
傅恒坐在原地,面上是毫无意外的平静,他逆着夕阳而坐,轻轻一笑,向走到门口的时春说:“很高兴认识你,纳兰小姐。”
婢女为她打开了门,踏出雅间的那一刻,纳兰时春忽然回首,红色的披风在身后划过一道弧,她面上笑容恣意,带着几分鲜有的骄傲。
“有些话我忘了说,富察少爷,你的棋下得很好,可也仅仅是很好了。此番我已经摸清了你的棋路,下次再见,让我们凭真本事,再谈一局吧。”
说完,她扭头离去,衣角颜色烈烈如火,割破了从窗中偷照进来的昏暗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