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往她身后看了眼,往常一起来的褔灵安没有跟着,她已经快半个月没看到那孩子了。
思嘉请了安,笑容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一向温软。时春很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侄女,章佳氏对唯一的孙女也是疼在心里的。两位主子不约而同露了笑脸,刚才那种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无影。
“思嘉姐姐好。”福隆安对思嘉说,他的礼数一向很好,对哥哥姐姐也很尊重,虽然对于除了父母和祖母以外的亲人,他总有分礼貌的疏离在,但他是富察家年纪最小的,从小养得也尊贵,本来就是寡言清冷的性子,也没人真的在这点上较真计较什么。
“福隆安也好。”思嘉笑眯眯应道,她是富察本家年纪最大的女孩,或许本来性子就比较柔软,对两个弟弟都非常好。富察家三个小孩子,没有一个不早熟的。福隆安早慧,褔灵安敏感,富察思嘉成熟,倒是颇有些长姐如母的风范。好在她养在大夫人膝下,那位嫂嫂近些年不问府中事,潜心修佛,养的闺女自然也简单单纯。
时春看他们姐弟俩谈得不错,瞥了眼章佳氏似有话要说的神情,开口让思嘉带福隆安去花园里玩。思嘉心眼细,扫了眼上面两个长辈的神色,也没问为什么,带着福隆安出去了。
福隆安起先还不愿意,撞上时春默默看来的目光后就乖乖往外走了。
“额娘,您有话要说?”目送两个孩子离开,时春转回身子,笑问。
“我听说你近日在你们院里开了佛堂?”章佳氏收回脸上面对孙辈的慈爱,拿了茶水问道。
“是,傅恒独身在外,我心里担忧,但又知能为他做得甚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谋取一些慰藉。”
“你做得很好。”顿了顿,章佳氏又说了一次:“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孩子。额娘知道,这次霍顿形式比之金川紧张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福隆安问我那番话时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孩子,自你嫁来后,傅恒已经上了两次战场,每次都凶险万分,你面上冷静,但额娘总担心你,额娘知道你要操持这个家,必要维持威严。但你若有任何恐惧,都可以来找额娘倾诉。”
时春:“额娘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章佳氏眼睛看不见,但以她对时春的了解,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情绪,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惧意。
这让章佳氏感到难以理解,她问:“你不怕吗?”
时春早已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想开了:“我怕,但我又不是那么怕,我以我的丈夫为荣。我是军人的妻子,就注定承受更多的分别。”
章佳氏的泪一下子落下来,时春只当没有看到,她看着窗外的花枝,微微笑了一下。
傅恒现在在哪里呢?黑水营附近的花应当还没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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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令妃跌马,愉妃与令妃联起手来,一举扳倒了纯贵妃。
宫中开始彻查先后的死因,消息传回富察府,在佛堂的时春一怔,看着面前宝相庄严的佛像,闭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调查进度很快,主领此事的是富察家分支的长子傅连。皇帝启用富察氏子弟调查富察皇后的死因,这举动本身就不同寻常,这代表帝王心中已经认同了令妃和愉妃的指控,只差最后一道证据。
这固然是璎珞所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可此事当真发生的时候,她在为娘娘高兴的时候,又何尝不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寒意。
纯贵妃和先后前后脚进的王府。先皇后陪伴了皇帝多久,她就也伺候了皇帝多久。不,先皇后仙逝了这么多年,纯皇贵妃这些年来几乎宠冠六宫,更是生下了颇得圣意的七阿哥永瑢,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独一无二。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宠冠六宫,这便是所谓的帝王恩泽。
令妃听着宫人汇报调查的进度,掩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手帕,联想到了自己,一时之间有了几分莫名的悲凉。
傅连的动作很快,他是御前头等侍卫,在宫中当职了数年,人脉关系都不用多去熟悉疏通。
他出身于跟主支很近的一支,两家关系素来不错,但眼下这个关头,时春不敢把全部砝码投在这种交情上。傅连很敬重她,或者说整个富察家族的子侄没有人敢不敬重现在当家的这个年轻女人。主支的当家夫人很有手段,治家治族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傅连这些日子跑富察家跑得勤,时春知道他是个正直的小伙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允诺给了他镶黄旗下一个百户长的位置。
调查结果出来得很快。一方面,纯贵妃之前手腕通天,仰仗的是膝下的六阿哥、七阿哥和皇上的看重,如今令妃横空出世,已经把纯贵妃大半隆宠夺去;另一方面,皇帝在这次清查中表露出来的重视和雷霆手段让整个皇宫为之胆寒,但凡涉及孝贤皇后之事,多半都是他的逆鳞,他已经做好倾覆半个皇宫的准备,来调查清楚发妻去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