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安看他给自己撒药,垂着眼:“王爷造了份假证据。关于……雍正爷和钱氏夫人的传闻。”

福康安手指一顿,纵然因为事情发生在他出生前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也从记忆里宫里老人们的闲聊里找到了一点印象。

这可是太后退居圆明园、慧亲王蜕变那三年的起由。

福康安那时没出生,福隆安当时年纪尚幼,但成熟早慧,隐约有些印象,听永琮安排的时候一时都惶恐了起来。

这可是涉及皇家血脉的大事,若是让皇帝和太后知道永琮在找寻当年的那些蛛丝马迹,只怕再得宠爱也冒险万分。

福隆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兹事体大,所有知情者都被灭了口,这件事不能再次被提起来。

永琮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显示袁春望极有可能真的是皇室血脉,只是如此的话,皇帝的血统就会遭到质疑。他拿捏住了袁春望对他自己身世的不忿,刻意制造了假证据让他相信是他自己有所误解。袁春望难以接受自己大半辈子都被一个假象毁了,他心防崩溃之际,永琮允诺给他机会摆脱继后,从此自由地博取荣华富贵。袁春望正因没了目标而彷徨,永琮所言,无疑是唤醒了他另一种野心。

福隆安当时就在一旁,亲眼看了全程,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看着站在崩溃伏地的袁春望面前的永琮,再一次为这一起长大的表兄的城府和谋算感到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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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乾隆三十四年,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就已经不甚明朗,战线推动到老官屯,军队更是遭受重创。

老官屯是由北往南的水陆交通咽喉,易守难攻,而缅甸军队设立了各种寨落,据险坚抗,攻坚战陷入胶着,清军进攻失败。而这一带烟雾缭绕,湿度大,水土恶劣,清军大半都是从北方来的满洲兵士,身体很难适应,更艰难的,是官兵都染上了瘴疠之疾纷纷病倒,有的甚至一命呜呼。

此次出征的水陆兵力本有三万多人,经老官屯一役死亡过半。不少重要将领先后因为瘴气和传染病去世,比如总兵吴士胜、副将军阿里衮、副都统永瑞、提督五福等。连主帅傅恒也染上恶疾,身体虚弱,具体状态不明。

皇帝南巡前就已经下了令命大军班师回京,缅甸方如今确定了和谈事项,清兵终于开始回撤。

此时南巡的众人已在回京路上,只是还未到京城。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大军已停到了虎踞关处休养,而主帅傅恒的身体状况也被传回北方——他到达虎踞关后,已然卧床,一病不起。

时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眩晕了,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她被自己的儿媳和女儿扶到了椅子上,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忧心地看着她。

她怔然地放下扶着额头的手。

傅恒半生戎马,受过无数的伤,战场上经历过许多的危急关头,但从来没有一次,她心里如此不安。

他被刀剑伤过、精疲力竭倒下过,但这次是他征战去过的最南边的地方。缅甸本来就气候潮湿,多生毒物瘴气,那是再英勇的北方男儿都无法抵御的陌生危险,前线已经死了那么多身体健壮的将领,这个传染病却是京里的人闻所未闻的,又指望谁去治好他?

她是将门之妻,最该明白如何为大局考量,不为儿女情长拖累,她嫁给他的二十多年都做的这样好,可唯独这一次,她的心不祥的预感这般浓。

他们彼此扶持了半生的岁月,早就将对方视作呼吸一样的存在。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头一次连家都没有力气赶回来,她身为妻子,不能忍受在京城苦苦等待,盼望这恶疾放过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傅恒正在遥远的虎踞关念着她。

只要想到那么强健的人如今连床都起不来,甚至受不起赶路的颠簸,她就深切地觉得他一定在想她,因为怕再也看不到她最后一眼。

时春猛地站起身,下令召集府兵、准备车马,不顾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眼神。

如今儿女都已长大,她一辈子恪记自己的身份,从不出格、从不胡闹,但这一回,她想任性一次。她要去找他,她要亲自去虎踞关陪着他,无论生死。她要去,不是因为她是富察家的夫人,也不是因为她是傅恒儿女的额娘,她只是作为纳兰时春自己,去陪伴她的丈夫。

——他在等我,我便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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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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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里就是傅恒的生死坎,他在前线就已经重病,虎踞关也不欲多停留拼命回京,私以为他是因为传染病加一路急赶加重了病情,才在回京后不久死亡。所以这里就不会让他赶回来了,让时春去陪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