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抱着手机,温暖地笑了起来。
年近五十的华嫣怀念地说:“1988年的夏天,正好是距今三十年前,那时候真好,我们还年轻。那家咖啡也好喝。”
沈昼叶想了想,没头没脑道:“我今天也喝咖啡了,三份浓缩的那种。”
“——我总是记得那天的大太阳和我身边的朋友,还有你爸爸。”华嫣温和地说:“我和朋友们约好了第二天开车去海边,而且本来和我约好的男孩儿放了我的鸽子。那时候我可没想到,我随便搭讪的理工青年会成为我唯一的女儿的父亲。”
沈昼叶笑道:“爸爸是个很闪耀的人。”
“是的,”沈妈妈说:“所以在妈妈眼里,无人能比拟他。”
片刻的沉默,沈昼叶无意识地地看着窗外黑夜的加州。
“那个男生,”沈妈妈突然开口道:“是不是去美国了来着?我记得我听说他是去加利福尼亚了。”
沈昼叶支支吾吾:“是……是吧?我也……忘了……”
沈妈妈笑着说:“说不定哪天就遇见了呢。”
沈昼叶:“…………”
“也、也许……”沈昼叶不太擅长撒谎,小声道:“也许吧。”
-
——‘也许吧。’
沈昼叶想。
她挂了妈妈的视频通话后,房间里静谧无声,唯有楼下那苏格兰人在公放音乐。
沈昼叶手里拿着陈啸之布置的献,温柔的灯光洒在外面。这一份是摘自annual reviews的宇宙与暗物质光环的联系,综述足有四十七页之多,上面陈啸之以一只红笔零零星星地做了批注。
他的字体已经成熟了不少,却仍能看出他十五岁时的雏形。
而沈昼叶,并非看不懂——她是不想看。
沈昼叶已经受够了开始一件新的、她做不好的事物,不想重新、从零开始。
何况在“天体物理”上,她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几乎毕生都不想再碰触的阴影。
沈昼叶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又想起陈啸之在下车时青筋凸起的那双手,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消失无踪的车辆。
让他来送自己回家,应该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沈昼叶想着无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陈啸之冷漠的眼神,他们如今悬殊的地位,无一不昭示着: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一事无成。
沈昼叶看着那一打订起的献上的baskerville标题,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难过。
……谁没有过英雄般的梦想?
但是梦想总是要破灭的,现实会砸碎一切。沈昼叶只觉得眼眶又发起了红,只得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在这地方哭出来。
她都越过了那么多的高山,不能在这里落下泪水来。
沈昼叶是拼过命的。在实验室通宵过,也曾为了预约一个仪器六点起床,抱着要做检测的样本坐过两个小时的地铁。她跑过全国,走过夜路,在天心外等待黎明。沈昼叶已经将能燃烧的自己,全部燃烧殆尽了。
那些难以攀登的高山沈昼叶都咬着牙翻过,不曾被打倒。
只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