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司直只得松开缰绳:“那就不强留了。附近没有灯火,走,严大哥提灯送你出巷口。”
说着举起灯笼在前领路。
蔺承佑谢道:“不必了,我能夜视。严大哥回吧,我不在京这一阵,严大哥好好照顾自己。那案子莫要查了,等我回京再说。”
这是今晚蔺承佑第三次嘱咐他别再往下查了,严司直怔了一怔,心里再纳闷,也只得应了。
蔺承佑稍稍放心:“那我走了,严大哥保重。”
“路上小心。”严司直留在原地目送蔺承佑。
蔺承佑拱了拱手,策马拐出巷尾时回头看,严司直仍高举着灯笼为他照路。
兵贵神速,蔺承佑未再耽搁,策马扬鞭,一瞬驰入夜色。
大明宫里,皇帝和清虚子道长一边下棋一边等候消息。
当夜漏指向子时,蔺承佑总算回来了。
关公公带人呈上宵夜,轻手轻脚退下了。
“宽奴说你把俊奴送人了。”清虚子眯缝着眼睛打量徒孙,“送到何处去了?”
“送给滕娘子了。”蔺承佑坦然道。
“弄到这么晚?”
蔺承佑面不改色:“我顺便去大理寺找了趟严司直。”
说话间坐到灯下,阿寒和清虚子望见蔺承佑的脸,一下子都不吭声了。
蔺承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嘴,又觉得这样做太心虚,干脆一言不发喝粥,借着手的碗挡住嘴唇,然而粥有些烫,灼得他伤口疼,怕两位长辈看出端倪,只能硬挺着。
清虚子将一个玉槲推到徒孙面前:“慢点喝,别烫着嘴了。”
蔺承佑险些呛住,那是一槲冰块。
阿寒蔼然转移话题:“回大理寺交接手头的案子去了?”
蔺承佑若无其事接话:“严司直把皓月散人一帮人犯事的案宗都整理好了。淮西道反旗一举,那人一定会有动作,这些证物放在大理寺不安全,不如干脆由伯父亲自保管。”
阿寒接过那沓案呈,越翻神色越凝重。
蔺承佑道:“此人筹备许久,早就蠢蠢欲动了。若能尽平定叛乱自是最好,若是拖得久些,此人恐会乘隙作乱……”
阿寒想了想:“作战讲究知己知彼,彭震筹备再精密,也断然想不到滕绍几月前就接到了风声,非但如此,他还立即把此事告诉了蔺效,淮西道现在就如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还未开战已经被探清了底细,伯父给你们两月时限,也是经过考量的。即使平叛之征延长到半年,对朝兵力损耗不算大,就算那人趁乱谋逆,也不可能成事。”
蔺承佑没吭声,让他困惑的正是这个。
彭家造反,对那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譬如李淮固所说的“前世”,朝廷足足花了三年工夫才成功平叛,伯父体内的余毒每三年发作一次,若是造反赶上伯父旧疾发作,谋逆自然大有胜算,所以皓月散人那帮人才会千方百计逼迫彭家在今年之内造反。
而今彭家造反的消息提前泄漏,这意味着平叛之征可能会缩短,只要兵力并无多大衰减,那人筹备再多,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是放弃这次机会,继续等待下一个造反的“彭家”?抑或是改而采取别的行动?
放弃是绝不可能的,然而,想等来下一个具有同样实力的造反者,又谈何容易。
改而采取别的行动么——
蔺承佑道:“伯父,记得那日侄儿跟你禀告过,皓月散人曾预言长安会有一场大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