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一道老厨白菜,切了一盘卤豆干,晚饭才算做得。
陈进又拿盘子拣了十四个蛋饺,给前面忙的朱大娘和阿华他们送过去,刘爹的眼神顺着陈进的筷子尖来回摆动,大概心里疼得不行,可是又不能说什么,陈进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都要着火了。
饭桌上最受欢迎的自然是蛋饺,馅鲜香有弹性不用说了,蛋饺皮焦香韧脆,外面的浇汁也是味道浓郁,更兼着外形好看吉利,真是色香味俱佳,刘爹吃得心满意足,大叹:“大概龙凤楼的大厨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菜。”说完小心地瞥了瞥章肃,那意思,你在宫里吃过没?没吃过得夸夸我儿子,当然这话他是没胆说的。
章肃喝了口茶,说道:“便是宫里最好的厨子,也做不出这等妙味,更何况这里还有阿进的用心在。”这话说得有些不符合事实,陈进做饭虽然新奇,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沾了酱油和灵巧心思的光,宫里的御厨做的自然要精巧百倍,可是在章肃眼里陈进自然是百好千好,当然陈进也是用了十成的心思就为了自家人能吃得快活,这种温暖的味道是御厨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晚上陈进很早就睡了,一是白天种葡萄有点累,再是没事儿发神经也累着他的脑袋了。
章肃走进陈进房间的时候正看见他歪在自己的枕头上睡得香喷喷,鼻息缓慢悠长,睡眠质量那是没得说啦。章肃走到床边坐下,借着微微的油灯的光看陈进,面容自然是好的,皎皎若月,眉目精致,可是章肃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真正吸引他的,是陈进本人。
年前朝廷接到密报,说随州州使欺上瞒下一手遮天,卖官鬻爵克扣粮税,一方面上报朝廷说发大水民众生活艰难,另一面却加收粮税,弄得民不聊生,怨言载道,圣上大怒,派了最亲近的肃王彻查此时,这才有了出京之行。又因为乾吃饭是愈发的少了,宫里的御厨不管做出多么精致的菜,都只是浅浅尝一口就算,宫里的祖母心疼孙子,命他带着乾一起出京,天大地大,民间也许有他爱吃的也说不定。
谁知随州州使胆大包天,竟想暗中行刺,迫不得已,派了卫甲先护送乾回京,州使的目的是肃王,自然不会派人拦截,谁料还是思虑不周,卫甲竟是拖着病回随州,说在莒阳城翻船。大怒之下却被拖住了脚,只得派暗卫先行到乾落脚的人家附近暗中保护,直到将州使一干人等按律判罪,押解回京,自己才匆匆忙忙去寻找乾。
没料到却碰见了寻而不见的周神医,和传说中他的至交好友,当然肃王是知道这至交好友是怎么回事的,更没料到的是,遇见了阿进。
章肃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轻柔地摸了摸陈进耳鬓柔软的碎发,怎么会遇到他呢?
十多年了,母亲和兄长为自己的亲事真是费劲了心思,兄长登基前是想用自己的亲事来谋得助力,母亲亦是推波助澜,可是与哪家结亲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更加上自己不愿意用自己的亲事做旗子,这件事终于作罢。
兄弟齐心,终于击败各个势力,兄长成功登上皇位,便是母亲希望自己能与世家女儿成亲帮助兄长巩固皇位,也被自己以将世家女子接入宫中更佳为理由躲过了。
后来,兄长的位子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动摇,母亲和兄长也就不再为自己的婚事着急,直到五年前,兄长彻底放弃,将乾过继给自己,说这个孩子没有了母亲,在宫里恐怕会活不下去,过继给自己的弟弟,也防止弟弟后继无人,死了都没人祭拜,这是兄长在百官面前气急败坏之下说的话,不过,不管兄长是如何想,还是要感谢他将小乾过继。
这中间有多么艰辛,如果不是才智卓越和手里握着的暗卫,恐怕早就不得不妥协了,兄长登基后虽然放弃了劝说自己接受政治婚姻,可是,却不能忍受左膀右臂的弟弟被言官抓住把柄,那段时间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赴不完的宴会,走不完的过场,堂堂肃王,竟是日日相亲,但凡兄长相看中的都要一一相看,兄长也经历了分析劝说要求强迫妥协最后绝望的过程,终于放弃了要求他与成亲的念头,说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也许是见多了宫里女人的眼泪,见多了母亲深夜的一盏灯光,也见多了那么多原本温柔和善的可人儿,最终在权力和嫉恨面前变得狰狞可怕。
原以为就这样过一生,有时候也会寂寞,想问问那个可以陪伴章肃一生的人在哪里,那么久了,心也渐渐淡了,可是,谁能想到命运就这么开了个玩笑,在自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希望的光。
一见面,阿进招呼自己去吃饭,去休息,那时只是惊讶于这人居然不会紧张畏缩,还以为是故作镇定,可是相处时间久了,才渐渐知道他是真正没有皇权意识,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拘谨,可是那是对陌生人对客人的拘谨,后来熟悉了就开始支使自己忙东忙西,乾也被他支使去扫院子喂猪之类,也许在那个时候就有些动心了吧。这个人看到的只是章肃,不是肃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只是章肃而已,即使是母亲与兄长,恐怕看到的除了章肃,还有章肃的才能和手里握着的权力,所以假若他能喜欢自己,想必喜欢的也是章肃这个人吧?
从那时起,开始用心去看他,越看越是心动,在他的身边,才真正感觉到生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