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这三天,她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一直陷入到某种思绪里。火车每一次颠簸,她小小的肩头都颤动一下。
“苏伯伯,”柳笛突然开口了,这是她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您说,章老师——是出了车祸吗?”
苏文一动,他吃惊地望着柳笛:“怎么,你怀疑?”
柳笛点了点头:“章老师的听力特别好,他能分辨出各种车辆的声音,能判断出车速的快慢,从没有出过错。他过马路一般不需要帮助,倒是一些静止的物体经常把他拌倒。”
“柳笛,”苏老师沉思着说,“这与出车祸没有关系。大多数出车祸的,都不是盲人。”
是啊,眼能视物的人,都经常出车祸,何况一个盲人。可是,那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不怀好意的笑声和喧哗,还有章老师那反常的沉默,总在柳笛心中萦绕。难道,这些与章老师的死,没有一点关系吗?
苏老师仿佛看出了柳笛的心思,他诚恳而坚决地说:“柳笛,海天是一个坚强的人,他那样热爱自己的生命,如果不是意外,他不会轻易放弃与命运的搏斗的。”
柳笛不做声了。是的,她太清楚这一点了。可是……她突然觉得思考不下去了,思考是个敌人,它总能让柳笛反复触摸心中的伤口。反正到学校,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她放弃了思考,无意识地听火车行进时那单调的声音。听着,听着,这声音居然变成了章老师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歌声:
“为了诞生我诞生,
为了死亡我死亡,
为了死亡我诞生,
为了诞生我死亡。”
……
下了车,两人直奔学校而来。
高校长在门口迎接他们。两个月不见,他像突然老了十岁。看到在苏老师搀扶下缓缓走来的柳笛,他一阵辛酸,抢步上前,握住柳笛的手,颤声说:“柳笛,我没能为你留住章老师!”
柳笛没有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座残破的北楼,目光死死地盯住四楼那个小小的窗口。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又轻轻挣脱了苏老师的搀扶。突然间,她的身子不发软了,腿也不发抖了。她一步一步地,稳健地向前走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小小的窗口。然后,她走进了教学楼,来到了楼梯旁边。楼梯旁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直勾勾地看着她。柳笛没有理会,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有些残破的楼梯。突然,她撒开腿,一路小跑着上了楼梯。她跑得那么快,甚至都没有扶扶手。苏老师和高校长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不管!从身边经过的人惊讶而怪异地看着她,她也不管。她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似乎又成了那个忙碌的科代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不要耽误章老师批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