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咱们赶快逃出去,闯贼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朱慈烺神元还未归位,潜意识中只是选择性的解读他听见的字句,他理解了‘出去’,于是嘴唇翕动:“去哪里?”
“去成国……”
宦官还未说完最后几字,远处就传来低沉而呜咽的钟声……那是景阳钟发出的悲鸣,一声一声,震得人心发颤。
朱慈烺忽然觉得那颗心被人狠狠一揪,瞬间痛彻心扉,连忙用手捂住心口。
“陛下!”陌生面孔才擦干了眼泪,此时又泪流满面……
“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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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
这十日,紫禁城一片凄风苦雨,狂风过后迎来瓢泼大雨,昼夜交更不曾停歇,似乎老天也怒了。冰凉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满是尘埃污垢的大地,却怎么也冲不掉肮脏,反而泥泞成一片。
也有例外,泡子河的景色就与城中迥然不同,所谓不远市尘外,泓然别有天。在崇文门东城角,洼然一水,东西亦是堤岸,岸亦园亭,堤亦林木,水亦芦荻,芦荻下上亦鱼鸟。
泡子河以东有吕公祠,北面还有贡院,逢春秋两季科考时,学子们都爱去往泡子河附近的庙观乞梦求愿,以求高中,是以香火及旺。
这年不是科举之年,吕公祠从开春至今,香火淡了不少,再加上时局动荡则更加冷清,好在偏安一隅,倒有些乱世桃园的意味。但也不能说这里就是安全之地,却是因为一直有一个隐忧。
大顺军进城之日,即太子失踪之日,十日来,京城疯传‘太子下落’的各种传闻,百姓乍听皆信以为真。只是没过多久,又有‘太子已亡于乱军之中’的传言甚嚣尘上,一时间竟让人难辨真伪。
倒是李自成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太子,只是如今他所面临的问题,与寻找太子相比则麻烦的多。而当‘太子亡故’的消息传来,他内心还是有一丝动摇,但依然吩咐手下尽力寻找,并嘱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要消灭一个传言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用另一个传言代替,这种伎俩对于‘朱慈烺’来讲不难。隐藏身份是他目前要面对的首要问题,其实接下来才是最为棘手的,他必须尽快离开。
同样是这十日,
‘朱慈烺’经历了他人生中最为艰难的十日,是地狱一般的煎熬,无时不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命运,殚精竭虑的推演各种可能,虽然表面看起来冷静,其实内心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以至于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匪夷所思又如何,难道现在还能把‘朱慈烺’还回去?
其实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已经不重要,甲乙之年的种种历史脉络,他比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当蝴蝶翅膀已经展开,预示着最初的推演开始应验。
而命运的拐点就在于他找到了冯元飏留在京城里的联络人,为此,这几日来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可以轻松一阵。
天津巡抚冯元飏,是崇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路,如今正好成了朱慈烺在万千荆棘中扒出的一条生路,几十艘船,百余名手下此时正在通州候命。只是在离京之前,尚有一事……还未成定数,朱慈烺心中也惴惴不安,这是他所进行的推演中,存在的一个未知变量。
吕公祠里也有一洼池子,堤岸上种了不少林木,春天的模样还是能在这里一览无余,只是此刻,朱慈烺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
太监王朝贵从外边匆匆奔跑进来,后面还带着一年轻人,这人就是那位联系人,冯元飏的儿子,原本是锦衣卫一个百户。两人皆是一身平民打扮,破衣烂衫,就差点衣不蔽体了,头上也是乱糟糟,一看就是好多天不曾打理。当然,以现如今的局势来说,自然是穿的越破越安全。
朱慈烺见两人过来,急忙迎上去,不等他两开口就直接问道:“怎么样?联系上吴家了吗?”
王朝贵喘着大气,嗓子也快干的起火,但他也顾不了这许多:“联系上了!是他吴家的老管家,只是……相当不妙。”
王朝贵面带懊恼,咽了咽口水,又道:“我跟冯百户还是晚了一步,吴老爷子和那个陈圆圆已被刘宗敏那乱贼劫去了大顺军中!”
话音未落,神情已是愤愤然,又咬牙切齿道:“刘宗敏还霸占了陈圆圆,简直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