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一个身影落入邬阑眼中,也吸引了她的注意。
朱伯煦见她看的专注,有些许诧异,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透过板窗,见有两人正进到对面雅间里,其中一位正是漕运总督,而另一位他有些记不清楚名字。
他会心一笑,调侃道:“有兴趣?要不要本王给你们引荐一下?”
邬阑撇嘴,显得意兴阑珊:“没兴趣。”
须臾,又愤愤道:“早上还振振有词的,到晚间就急着出来找乐子享受了,那些漕工不是他带来诣阙的吗,怎么就不管了?”
朱伯煦噗嗤一声,觉得她的想法挺新鲜:“你对他意见挺大?他得罪你了?”
“他得罪我干嘛?这种人我都敬谢不敏!可不敢打交道……”邬阑依旧愤愤然。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南方官员口中,左一个百姓右一个百姓,就像百姓是他们爹娘一样,但也没见百姓日子好起来啊,老拿百姓当借口合适吗?他们图啥?陛下面前表现自己有多么勤政爱民?有闲工夫朝上打嘴仗,不如多做点实事。”
“图啥?哈……哈……”朱伯煦看着她,眼神里调侃的意味更甚。
“啧啧啧……”他又摇摇头,貌似遗憾道:“你这丫头就是这么……缺心眼,咋不多长几个心眼子?”
邬阑一听双目一瞪:“您这儿说藕呐?还心眼子!”
朱伯煦显得老神在在,又道:“你平时随陛下身边的机会多,难道就没听过,或者知道淮安府板闸钞关一年收多少税吗?”
邬阑摇摇头:“这我倒没听过……多少?”
“瞧瞧,连这都不知道,还说人拿百姓当借口?”
“钞关税不都是朝廷收吗?地方也只是代收吧,怎么,不对?”邬阑还是没明白。
“这么说吧,过去淮安要是遭了灾啊,知府就会奏请减免税粮,然后呢,就以板闸钞关所收税款去抵补本地官吏俸粮。若是年年遭灾,年年荒欠,就年年减免税粮,再年年以钞关税款抵补……所以,以淮安钞关抵补地方官吏、军士的欠俸便成惯例。”
“嘶……”邬阑一下坐直了身子,她突然有那么一点懂了:“王爷您是说……淮安钞关收的税款从来都没上缴过,都截流在当地?”
“不止,还有漕运每年的加耗折银,除了还太仓之外,其余全部贮于淮安当地。”
邬阑眯起了眼睛,道:“所以他们才会极力反对陆运和海运?一旦陆运开了,那么选择漕运中转的货物势必要减少,而影响到钞关的收入?所以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却裹挟着百姓进京诣阙上诉,就想以此‘威胁’陛下?”
朱伯煦道:“也不全是,毕竟两淮盐都是走淮安的,可能是担心淮安的地位受到威胁。”
邬阑皱着眉头:“依我看,他们不但想威胁陛下,还想挖陛下墙脚!”
“挖墙脚?好吧……就是挖墙脚。”
“那……”她还是没完全明白,又问:“漕运连着七八个省,像江南的八府那么富庶,他们也这样?”
“呵呵……”朱伯煦一听又笑了:“江北多穷啊,总得让穷的先开口吧?”
“他们是想探陛下的底线!要是陛下开了这个口,他们就跟着一起捞好处?”
朱伯煦耸耸肩,并不回答。
“钞关税都想截留在当地,那朝廷还设钞关干嘛?”邬阑只觉得这种想法不可理解,朝廷的做法也不可理解。
“自然不可能都截流当地,但总归要在别处得些实惠。像淮安这个地方还是本末倒置了,若是没有漕运来仰仗,地位可能一落千丈,过去海运的路线就是从淮安启航,到张家湾止,若是海运依然保留,就算没了漕运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还有漕督,本王觉得……或许连陛下都高估了他的影响,就好像明明漕运衙门在淮安,但你说漕督能有多大影响力?毕竟淮安还有知府知县,漕运各省还有布政使,还有各道监察御史,事有所归政有所属,漕督还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