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还勾心斗角的选手们也被这一记闷棍敲醒,他们感同身受地显出种种样态,但又没人敢在松动的冰面上活动,有的仰天祈祷,有的大声哭嚎,还有的在高呼“救救他”,“救救他”,场面一团混乱。
在所有人中,索登第一个摆脱不知所措。他示意普巴把已经过桥的选手沿着既定道路朝冰瀑上方带,否则等太阳升起,不确定因素将会变得更多。在众人或自主或被推搡着继续前进后,索登又同另外三名向导一起把留在南侧的选手集中起来,预备绕过冰缝继续前进,又留下三名夏尔巴人尝试救助冰缝底下悄无声息的克里斯托弗。
没人提及折返,也没人提及等待、推迟或取消,无论在冰瀑上,或者大本营里。
克里斯托弗的不幸给全团蒙上了一层阴影,更让人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的是,他的死亡对珠峰来说只是个符号,一个被勾掉的名字。任何人都会为克里斯托弗真心默哀,但任何人也都会迅速地沉浸回各自的情绪里:夏尔巴人更担心今年昆布冰瀑的状况,领队们更担心本就压缩的时间表变得不可接受,资助者更担心时刻徘徊在空中的摄像机组如实记录这一惨剧会给今后的登山生意造成影响。
一切事在珠峰上都是那么迅速。
先锋们花了一个下午勘探新的路径,劳工们花了一个凌晨把新的绳索和梯子固定在那里,选手们花了几小时重温注意事项——而这些加起来甚至没有赶上各个登山队争论冲顶时间段会议的零头。
事故后第三天凌晨,超过五支探险队一同出发。
第122章
詹妮弗拖着双腿迈出最后几步。
冰爪勾在雪地里溅起大大小小的冰片雪花, 留下几道深深的刺痕。这套装备在最开始让没有解除过冰攀的几名选手爱不释手,短短几小时的训练后就宣称自己无法想象没有冰爪要怎么在雪山上前进,但在长时间的跋涉后也让他们感到疲惫和疼痛。有经验的攀冰者在一些地段会只用脚尖处的冰爪攀行, 没经验的攀冰者则会每次都重重落下脚步, 消耗无谓的力气。詹妮弗不敢说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攀登者,也不敢说她在每一段路上都选择了合适的行走方式,更不敢说自己是体力最好的那一拨,但她走进帐篷区后很是受了一番围观。
无他, 整支登山队刚刚走过昆布冰瀑,加上冰缝的那一次, 她一共搭救了队友三次——整整三次。
其中一次队伍正在攀登最高的一处冰壁, 那里有四部铝梯首尾相连,人爬在空中会跟着猛烈的山风来回摇摆。南德娜不慎在铝梯中段滑倒,如果不是跟在后面的詹妮弗及时将她托起,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第三次事故发生时小队正在穿过一座冰塔,说是穿过, 其实更像是他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从倾斜的山下溜过。不知从何处, 一块飞冰掉落,假如詹妮弗没有将身边的夏尔巴人朝后一拉,团队可能会再次面临减员。
在城市里,人们敬仰名望和地位;在荒野, 人们敬仰力量和敏捷。
三次搭救之后,连领队索登都对詹妮弗另眼相待,允许她和普巴一起走在队伍前列。
和许多商业登山队的风格一样, 索登将比较强壮也比较能照顾自己的选手归于一类,让他们能自由判断跟着哪波向导前进。尽管碍于节目组给定的规则,向导和劳工不能给予选手行动上的帮助, 只允许给予指导和健康监管,但对于那些身体素质较差或流露病容疲态的选手,索登还是格外注意——被选为《荒野挑战》第五轮珠峰关的总向导已经让他在登山界名声大噪,如果大部分人都能成功登顶,对他和团队的名气都是巨大加成。
昆布冰瀑给登山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但领队索登不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5月12日,也就是冰缝事故发生那天,珠峰大本营收到来自气象单位的天气预测,说明接下来很长时间内可能出现极不稳定的天气,可供登顶的时间一下子从大半个月缩减到周余。好像情况还不够糟糕似的,大本营爆发了一顿激烈争吵,到了14日,大部分原本愿意推迟以避开高峰的登山队纷纷启程赶往一号营地。大本营在联系荒野登山队时把情况统统说明,索登在12日中午到达一号营地时就知道事情超出预料,但直到14日他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当时选手们已经在二号营地停滞了两天。
为了节省体力,并尽可能快速地到达峰顶,商业登山队不会在一号营地逗留,而是会直接选择冲刺海拔在6400米左右的二号营地。在快速攀登后原本就有一天被拿出来做休息和调整,但多出来的一天则完全是因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