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云脸色不变,语气坚定:“主公,英雄的仁义,与妇人的仁义不同,欲成大业,岂可受诸般拘束?我愿投主公,是因为你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明明知道秦国来使不善,却因不愿给秦国动兵的口实而不肯杀死纳兰玉。可是皇太后她做了什么?明知秦国虎狼之心,明知楚国没有你,必成诸强吞并的目标,她也还是要借秦之力来对付你,两相一比,高下立见。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一局,关系着天下无数人的生死祸福、身家安危,愿主公不要再迟疑。”
萧逸握拳,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气,然后睁开眼,转身走回棋盘前,伸手取了一枚棋子,手停在空中,却迟迟放不下去,只是捏棋的手指越来越紧,手背上竟开始爆起了青筋。
苏慕云轻轻叹息一声:“罢了,主公不忍,我也不再勉强,这大好头颅,一腔热血,便陪着主公,一起抛洒便是。”
他声音虽轻,萧逸却如受重击,再次闭目,在心中低唤一声:“凤仪。”手中的这枚棋子,终是沉沉重重地落了下去。
当苏慕云和萧逸楼头手谈之时,重重宫宇内的皇太后却坐立不安,连声吩咐,将秦福、高寿两个自己宫中最好的高手,全派去皇帝身边服侍,却仍心神不定。
赵司言在一旁柔声劝慰:“皇太后不用太过担心,秦公公和高公公都是忠心得力之人,有他们在,必会保护皇上安全,更何况,摄政王也未必会动手。”
楚凤仪惨然一笑:“不,他一定会动手的。以前若儿年纪小,又不懂事,他才让若儿活下来,再过一个半月,若儿就要亲政了,秦国的联姻使也会入京。若儿又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应对进退,都无差错,知道要招揽人心,收纳人才,他怎么会不倍感威胁?你没有看到,方才,他说皇上长大了时的眼神……他一定不会放过若儿的。”
楚凤仪越说越是心惊,猛然站了起来:“不行,光秦、高二人还是不足,把永乐宫的高手都派过去,一定要护卫在皇上左右,不可离开。凡皇上的饮食用度,全部都要检查,绝不可轻忽。萧逸目前还不敢明着杀死皇帝,否则必会激起朝野非议,天下不满,也给别人攻击他的口实。只要他暗中下手,我总还可以防范。”
赵司言第一次看楚凤仪如此失措,也是惊慌,忙低声说:“皇太后请三思,如果永乐宫的高手都派出去,那太后的安危……”
“萧逸应该还不会杀我。若是他真对我动手……”楚凤仪神情凄苦:“只要我的孩子可以好好活下来,我也瞑目了。”
“皇太后,我担心的不是摄政王,无论如何,摄政王也不会杀害皇太后的,可是,其他人又如何呢?瑞王、诚王都是贵太妃所出,一向对皇太后不满,他们又都是年长的王爷,对于坐失王位之事怀恨在心,多年以来,都没有停止过暗中活动。”
赵司言低声说:“看花园的赵二,一个月才半两的月例银子,可他家中的爹娘,住必华宅,出必车马,暗中,都是诚王殿下给的银子。还有负责采买永乐宫用度的陈礼,外头早置了家宅,一个太监居然也娶了一妻二妾,每回出宫,都要回家去温存一番,那美人,可是从瑞王府里直接抬到他那私宅中的。在外殿奉茶的双儿,以前有个情郎,如今已经外放做官了,保他当官的,也是瑞王的亲党。皇太后,以前宫中有高手护佑,也不惧这些魑魅魍魉,只当不知道这些暗中的勾当,以松懈瑞王之心,可若是把可靠的人都调走了,万一……”
“你放心,萧凌、萧远还没有成气候呢!做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小人之事,全无成大事者的气度。萧逸哪里不知道他们有二心,留着他们这些大事干不了,最多添添小乱的人在,必要的时候,缓冲一下我与他之间的纷争罢了。他们也知道,如果我死了,萧逸会立刻登基,再不迟疑,到那时,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他们不但不会杀我,反而会尽力保护我。”
赵司言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屈膝跪了下来:“太后……”
楚凤仪一愣,赵司言从小就侍奉她,虽是主仆之分,但情份极厚,实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此时无端行此大礼,竟叫她心中猛然一震:“怎么了?快起来。”
赵司言摇摇头,神色悲伤:“太后,我要说的话,罪该万死,不敢起身,却又不敢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