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云也长长一叹:“主公不世英雄,奈何爱心太重,不忍舍子。主公明明不是如此轻易认输之人,纵身处任何劣境,也必会苦战到底。主公请看,只须在此处放下一子,自绝生路,放弃一大片棋子,反能再开生机。主公棋道远在我之上,不会看不出这一招,为何甘心认败?”
萧逸站起身,目光茫然望向天际:“苏先生,他毕竟是君,大义名分都在他处,我若动手,从此再无退路,纵然成功,千古骂名抹之不去,天下人又将如何看我?”
“何为大义?何为名分?千古功过,谁又去理会他人如何评论。天下人只要安居乐业,根本不会在意王位上坐的是谁。”
苏慕云站起来,走到栏杆旁,望着楼下喧哗市井:“主公与我四年相交,处处敬重,纵然我屡次拒绝主公的盛意,主公也从不曾对我动过杀机,我的确感动至深。但我愿投主公,却不是为了这些,而是因为……”
他望着楼下,目中闪过深刻的感情:“为的是,这下面,无数的百姓。”
萧逸站到他身旁,和他一起倚栏下望。
大楚国的京城,繁华富有,街市热闹,百店林立,人来人往,笑语喧哗,百姓的眼中、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笑意。
“当今天下纷乱,诸国征战不休,国家兴亡灭败,不过转瞬间事。多少国家,君臣朝夕做乐,逃避现实,百姓十室九空,皆死于战乱。可是,看看这大楚国都,何等热闹繁华,百姓安定喜乐,君臣安享富贵,都只是因为大楚国有一个萧逸。有你在,天下诸强,不敢正视大楚。有你在一日,楚国百姓就有一天好日子过。皇帝是谁,有什么重要?名分归于谁,我也不在乎,我只知,君为轻,民为重。大楚国,要的是一个可以安邦定国,守土护民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残横暴虐,只知逞一人之快,从不顾万民祸福的任性孩子。”
苏慕云声音初时平和,渐渐沉凝威严起来,望向萧逸的眼神,亦是肃然一片。
萧逸黯然道:“他是我的侄儿,今天,他叫了我许多声叔叔。”
“现在,他口中越是这样叫,心中便越是忌恨倍增。”
“我知道他是在做戏,就算明知如此,听到他这样叫我,心总是会软的。”
苏慕云冷笑一声:“让主公心软的,只是一个侄儿吗?”
萧逸神色一变,素来温和的眼睛里忽然射出凛然威芒,沉声道:“苏先生!”
他与楚凤仪之间的纠缠并不是秘密,只是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隐痛,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毫无顾忌地点出来。
“主公,如果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个早已习惯处于千万人之上的皇太后,还会接受你吗?儿子和情人相比,谁最可靠?谁更亲近?如果你们之间只能留一个,她会选择谁?这一切,以主公的才智,不会不明白,只是不肯去想罢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转眼即过,皇帝亲政之时即到,到时你如何自处?缓兵之计总有时限到的时候,皇帝与大秦联姻,秦国的势力侵入楚,主公如何应对?主公,天下早已在你指掌之间,只是你自己不肯去取。主公苦忍多年,可曾得到回报?倒不如奋而一击,肃清隐患,到那时,也由不得她肯不肯了。”
“苏慕云!”萧逸声音肃厉,但其中惊惶之意,却比愤怒更甚:“你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