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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子第一宠臣,他是大秦权相独子,如此光鲜的名位下,有多少破败不堪、多少凄凉无奈。他在这里,一声声叫着娘亲,有谁还记得,他一生不曾见过那个一生下他,就因难产而死的母亲。

如今的相爷夫人,与他客气相待,不过相敬如宾罢了。

他是天之骄子,这一病不起,多少人流水般来探望,有哪一个是真心关切他的生死安危,有哪一个不是冲着相府的权势与荣耀。那么多人在他床前哭哭嚎嚎,人人做伤心欲绝状,个个是一副痛楚难当的表情,又都是演给谁人看。

相爷夫人,自享她的尊荣富贵,各位姨娘,自有她们的闲暇取乐,探病的若干大老爷、大人物自有他们的花天酒地。到最后,一直留在纳兰玉床边的,竟只得几个贴身的小厮、丫环罢了。

董嫣然轻轻拭去纳兰玉额上的汗水,悄悄伸手抵在纳兰玉胸口,柔和的内力,水一般轻轻抚过那酸痛的身体。

在无边黑暗中挣扎了很久很久,方得到一点微弱的力量相助,看到前方,隐约的一线光明,纳兰玉竭尽全力地睁开眼,蒙胧中,见眼前仿佛有一张绝美的面容,忧急的容色。

他恍恍惚惚低声唤:“安乐,皇上其实也很难过,你不知道,他很痛,很痛……”

他的声音那么低微,低微得以董嫣然的听力,也不得不低下头,附在他的耳边才能隐约听见。

董嫣然心中悲凉。

到了现在,他还在为他的皇上说话吗?在那个人把他利用到极致,伤害到极致以后,仍然维护着他的君王。那个皇帝在他病后又做了什么?两三个无所作为的太医,一堆无用的药物,几道问候的诏令。就连传说中,最爱护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一次,竟然都没有派出内使来问他的病情。

皇家的恩义,原来竟微薄如斯。

她柔声在纳兰玉耳边说:“好,我知道了,我不恨他,你放心……”

纳兰玉的神智昏昏乱乱,只觉那声音无限温柔关怀,必是生命中最最关爱他的女子。

他挣扎着呓语:“娘……叫爹别争了……不要斗……孩儿要去见你了,我再也不能在皇上那尽量帮他了,别和皇上……斗,他斗不过……皇上,答应过,要我放心,爹……不要再……”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他此刻昏然迷乱的神智。

董嫣然听得伤心难过。

病榻上的人,声声唤着爹,他的爹却已到城外,满脸笑容迎接远来之客,佳肴美酒,要做竟日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