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这足以让大秦国无数名臣勇将胆战心惊的天子之怒,却不能让宋远书后退一步,他从从容容躬身再施一礼:“外臣岂敢,只不过,陛下既言今日不必做君臣奏对的虚语,那外臣就说一句真心话。若真救不出那人,虽然暂时会有一段混乱,但就长远来说,于我大楚,只怕也未必没有更大的好处,到那时……”
他看似恭敬却实则恶毒地笑笑,诚惶诚恐行礼,语出如刀:“皆秦王陛下之功。”
宁昭想要冷笑,最终却只觉心头说不出的愤怒,偏又夹杂着无尽的冰冷与寒意。
借刀杀人的阴谋,他用得太多,也见过太多了。而今日眼前的一切,竟连他的才智,也难以分清是真是假。但他的确知道,眼前的宋远书实是萧逸一派的死忠官员,从来是一心一意,只考虑萧逸的利益,若是在萧逸和楚凤仪大婚前,只要有机会能杀萧若,只怕他是绝不会犹豫半分的。而现在,若能有机会让容若死,而萧逸也不必承担太大的责任,怕也真的正中他下怀吧!萧逸派此人为正使,为的究竟是……
他的眼神渐渐冰冷,语气却还客气从容:“好了,楚国摄政王的心意,朕已明了,你且下去吧!”
宋远书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外臣乃大楚持节奉书之使,岂可仅于私室召会,大楚国颜面何在,大秦国礼仪何存?”
宁昭笑笑,真的好多年,不曾有人敢对他这般步步相逼了:“朕若广召群臣,于大朝会接见使臣,你也会把今日之言再说一遍吗?”
宋远书微笑道:“外臣岂是不知礼数之人,陛下若以姻亲友邦以待楚,外臣自以姻亲友邦之词令相应,也好叫史书上,永留一段佳话。陛下若以仇寇杀戮之心以待楚……”
他复又笑道:“秦楚早已订亲,结兄弟之邦、友朋之盟,这仇寇杀戮之心,想必是根本不可能的。”
宁昭似笑非笑,看着落落大方的宋远书,好一阵子方道:“罢了,你且去吧!大秦非不知礼仪之邦,自当以大仪式来迎候使臣,正因大秦知礼,使臣远来,也当多休息几日,而重大国宾仪式亦须交礼部慎重准备,以免失仪,总也要耽误几天的,你就半日也等不得吗?”
宋远书也知道宁昭需要时间考虑,也不敢再逼,再施一礼:“既然如此,外臣静候陛下吩咐。”这才往外退去。
宁昭与宋远书密谈之时,所有宫人全部远离御书房,唯恐走近一步,耳朵无意中听到一句半句从风中吹来的话,将来莫名其妙脑袋搬家。
直到宋远书退出御书房,宁昭身边的太监总管梅公公才赶紧几步走到御书房外,安静地侍立。
他知道皇上若不呼唤,绝不可有一丝打扰,却又必须保证,一旦皇上呼唤,可以在第一时间回应。
然而,他等了很久,静静的御书房也只传来一声不知带几许怅然、几许无奈、几许激愤,又有几许斗志的叹息:“好一个萧逸。”
他低眉顺眼地站着,耐心地继续等待。
又过了很久很久,方听得里头一声唤:“梅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