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动荡,饶是她也想不到,来到建业不久就遇到这事。
“人人都艳羡京城繁华,又岂知其中辛酸苦痛。”
朱门香幛暖,皑皑白骨霜。
越金漱一路走来,救得了陷于匪贼刀兵的行人,拦得住作恶多端的纨绔,却知晓自己化不开这片地上的霜冻。
“明日就离开,天下将不宁,我等也该回去给师尊报个平安了。”
师弟师妹纷纷应是,窗门外的动乱显然给他们留下了不浅印象,实难想象如今的天下第一城竟然能满地尸骸!
坤道沉吟着之后的安排,耳尖微微一动,仿佛听到某些动静,不过很快就将按在剑柄上地手收回。
罢了,今日早睡。
屋上,燕苍脚踩瓦片,捂着手臂口喘粗气,自然不清楚下方有一对凤目凝望又挪开,已经顾不了太多的他转身跃下,却是身子一松劲力溃散,脚下滑开,摔在地上吃痛不已。
披头散发,也不收拾痕迹,径直提纵最后一丝余力奔行远去,穿过暗沉小道来到一处院墙,摸索了几下,听到外边儿越来越近的呼喝声,他快步走到角落,眼前是他们视线备好的暗道之一。
念动间,撕扯下一截染血碎布,扔在洞口,又作匍匐模样在洞边拱了拱。
伤势越加的严重,他看了眼狼藉一片的暗道,转头跑远几步,翻过围墙到了一家住户中。
不多时,一队甲士围拢过来,有人惊呼,发现了暗道以及上面的血迹。
李平带队前来,将四周搜查。
而在巷子对面,燕苍混在人群中驻足观看,强忍臂膀被巨力一拳打折的伤痛。
“武云岭……第二次了!”
有甲士上前驱散,他不再多看,顺水推舟在哄闹中被驱赶离开。
朝着无留行既定的几处暗点的相反方向,没入人潮中渐行渐远。
岐甲司,李平跪地,汗水沾湿衣襟。
武云岭倒是没有责怪,毕竟该抓的都抓住了。
“周明光那边传来消息,其余几个都已经落网,区区燕苍罢了,逃就逃吧。”
他摩挲着右掌,武功倒是不差。两次下来武云岭大抵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并无多大威胁。
想罢,他开口道,“放出消息,二月十九日,无留行刺客一伙人,包括五位尊使在内,将悉数问斩!”
李平霍然抬头。
看见那双淡漠双眼后,又不禁低下。
心思翻涌,他知晓这或许有老大的一丝护佑之意,但更多还是算计……念想掀起波澜,不多时就相通了些。
是了,所有尊使都已经落网!
至于燕苍,现在估计还在躲藏养伤之中,无力劫狱,无力反抗,哪怕想要传递消息,也要通过无留行的暗点——可惜经过今日这一遭,对方必不可能再信任可能被策反的据点。
如此一来想要透露自己还存活,不说花费多少精力时间,单单靖中王那边同样收到了有人反叛,又怎敢去轻易相信所谓的狐尊使是真是假!
武云岭看着李平脸色变幻,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不过不重要,就像无留行一样,抓多抓少都不重要。
或者说,燕苍逃走才是最好的。
之前的计划自己细想后,发现燕苍手中情报再如何关键,都不能被他这个众所周知的三殿下麾下之人得手。
或者说,要让一部分人觉得自己得手了,如此形成威慑,进而拉拢。
但事实上并未,这个消息也要通过一些途经释放,才不会过激地引起另外两位殿下的反扑。
弯弯绕绕太多,若非同样站队三殿下的杨大人提点,他恐怕想不透彻。
“在此之前,燕苍不能露头。”
想到那位心思城府极深的杨大人之前所言,武云岭只有让燕苍去‘死一死’了。
白驹过隙,转眼数日。
这几日里岐甲司动静未曾减弱,一直在搜捕,甚至波及到一些不曾暴露的暗里势力,譬如张伯文等人就在连死数人后隐忍起来,好在没有多暴露出什么。
连带着地痞青皮也消停。
而五尊使被抓,也使得无留行不得不蛰伏起来,不过他们并未放弃,只稍稍改动了计划,继续为动乱梁廷做着准备。
章和二年二月十九,日头温和,天朗气清。
正是个斩头杀人的好日子。
望江楼,已经取下虬髯、抹去刀疤恢复年轻容貌的燕苍,正咬着药草根,面色苍白,视线远远望向楼下喧哗处。
菜市口,离这里还有很远,却依旧能听得吵闹动静。
一声声震天响。
“啧,看样子我已经被问斩了。”
“动作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