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赫拉闭上眼睛,继续听他用与宾斯教授有得一拼的干巴巴的语气讲着小美人鱼的故事。魔法界的人鱼凶悍、丑陋,但她并不太介意人鱼的形象在故事中被美化。

“……小人鱼看到王子渐渐苏醒过来了,并且向周围的人露出笑容。可是他却没有对她露出笑的表情:当然,他一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她啊。她感到非常难过。因此当他被抬进那幢高大的房子去的时候,她就悲哀地跳进海里,回到她父亲的宫殿里去了。”

“……那么我就只有死去,变成泡沫在水上飘了。我再也不能听见浪涛的音乐,再也不能看见美丽的花朵和鲜红的太阳了。难道我没有办法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吗?”

“……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做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你才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会给你一个灵魂,同时又使他自己的灵魂保持不灭。但是这类事情是永远不会有的。”

“……现在她穿上了丝绸和细纱做的贵重衣服。她是宫里最美丽的女人,然而她却是一个哑巴,既不能唱歌,也不能讲话。漂亮的女奴隶穿着丝绸,戴着金银,走上前来为王子和他的父母唱歌。有一个奴隶唱得最迷人,王子不禁鼓起掌来,对她露出微笑。这时小人鱼感到一阵悲哀。她知道,在过去她的歌声要比那美得多。她想,只愿他知道,为了要和他在一起,她永远牺牲了自己的声音。"

“……现在大家都在传说王子快要结婚了,他的妻子就是邻国国王的一个女儿。因为这个缘故,他装备好了一艘美丽的船。王子在表面上说是要到邻近一个王国里去观光,事实上是为了要去看看邻国君主的女儿。他要带着一大批随员同去。”

“……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你得把它刺进那个王子的心里去。当他的热血流到你脚上的时候,你的双脚将会又联到一起,成为一条鱼尾,那么你就可以恢复人鱼的原形,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这儿的水里来。这样,在你没有变成无生命的咸水泡沫以前,你还是可以活过你三百年的岁月。快动手吧。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他的思想中只有新娘的存在,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水面。她再一次用她迷糊的视线朝王子望了一眼,然后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泡沫。”

“现在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柔和地、温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因此小人鱼并没有感觉到灭亡。她看到了光明的太阳。”

故事在这里结束。阿德赫拉本来已经收起来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抽抽嗒嗒地坐起来,用手帕擦着眼泪。

“你,你从哪看到的这个故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威廉困惑地皱眉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来,他只是把这个故事复述了一遍,一点都没被故事情节感染。阿德赫拉对于他的无动于衷感到气愤。

“小人鱼最后死了!”她尖声说。

“我知道。”威廉平静地说。他注视着她,眼睛转为让人捉摸不透的深色。

“为什么小人鱼不能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童话一般都有一个那样的结尾。”她伤心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不。小人鱼不应该和王子在一起。”威廉认真地说。

“难道她应该死掉吗!”她有些神经质地嚷道,让威廉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皱。最终,他决定在这个特殊时候包容她。

“是王子不配,”威廉·普林斯移开了目光,“是他配不上她。抛开王子的身份,他一无是处。”他冷静地给出了一个令阿德赫拉惊讶的结论,似乎意有所指。

“他从没有看到她为他做过什么,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他带着点固执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阿德赫拉冷静下来,稍加考虑道,“我觉得这是……命运。”她说出这个词时,显得有点迷茫。

“命运?”威廉挑眉,重复道。

“命中注定、不可逃避。”语气坚定起来。她轻轻弯起唇角,想起了自己之前极力维系的那个摇摇欲坠的布莱克家。那笑容变得略微苦涩,可对方没有发现。

“只有无力改变的人才会将此归结为命运。”威廉的话无意间戳到了阿德赫拉的痛处,这让他看上去终于有点像她记忆中那个和大猫一样傲慢自大、睥睨一切的威廉·普林斯了。她感到了极度的疲惫,不欲在此时和他一争高下。